但比起酣暢淋漓的一場瓢潑大雨,此刻的壓抑沉悶更叫人難捱。
岑淮予手中的那束百合被他護在懷裡。
他讓沈凱凡和司機在車裡等待,自己下了車往墓園走。
沈凱凡在他身邊多年,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
他不敢多言,更沒立場說表面形式的安慰話。
只是臨到頭,他開了車門遞出一把雨傘。
“岑總,可能會下雨,你帶把傘吧。”
“不用。”
蒼翠綠樹掩映著山林,朦朧又灰濛,這兒本身就是該肅穆的地方。
岑淮予高大挺拔的身影隱在這片悲慼天地之中。
他一步步往墓園走,步伐沉重。
那束馨香的百合,被安然地放置在孟南汐墓前。
墓碑上的照片永遠年輕漂亮。
她未婚前是那麼鮮活明亮的人。
岑淮予始終覺得,這樣一個殘敗結局配不上她一路的熱烈。
可她卻已經孤獨地躺在這兒很多年了。
無人問津。
從墓園下來,司機問他要去哪兒。
岑淮予隨便報了一處名下的房產。
車子繞著城南公路開,下高架後途經溫大,又路過雲水雅苑。
——“停車。”
司機聽話地踩下剎車,車子就停在雲水雅苑的路邊。
分手三年,他回來的次數寥寥無幾。
不是不想回,是不敢回。
雲水雅苑裡有太多江晴笙的回憶和痕跡了。
他竟然有些害怕面對如今那間空蕩蕩的屋子。
“我今天住這兒,你們先回吧。”
沈凱凡和司機面面相覷,最終還是木訥地點點頭。
房子定期都有人打掃。
岑淮予沒辭掉張姨,喊張姨去了自己的另一處房產做不住家的阿姨,長期的那種。
有時候見了面,張姨話裡話外都會打探一些江晴笙的近況。
談及時聲音裡總帶點道不盡的惋惜,“唉,那姑娘,全天下都難找到那麼好的。”
公寓裡的監控還連著,那麼多的歷史記錄,岑淮予憑著記憶開啟了分手那天的監控。
歷史錄影裡,只有一個背影。
是江晴笙頭也不回的堅定背影。
岑淮予沒按暫停,任由監控反覆迴圈的播放。
像是在經久不衰地提醒自己,這份失去,是錐心刺骨的疼痛。
黑白色調的冷淡風房間裡,江晴笙送他的那隻小熊玩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每次來這兒,都會抱著這隻小熊入睡。
岑淮予悵然地將那隻小熊拿起來。
不只是觸及了哪個陳舊的、隱藏的開關,那隻小熊發出了聲響。
就好像是一把腐朽的鑰匙,突然開啟了過去的大門。
太久遠了,久到小熊裡的錄音都有些卡頓。
須臾,才漸微傳來一記溫柔女聲。
是江晴笙的一段錄音:“阿予要天天開心。”
外面忽然傳來一道響亮的雷聲,觸目驚心地擊中他的靈魂深處。
他長久地愣怔,無法回神。
在今天這個讓人悲哀的日子裡,他開啟了塵封多年未被發現的用心。
像是一張過期彩票,等到發現的那一刻,早就過了兌獎期限。
在無數個被她認真愛過的瞬間裡,他都沒能給予一點真誠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