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佛道入人道

靈山之上，佛光前所未有的熾盛。一道道羅漢、菩薩的金身法相顯現於山巒殿宇之間，口誦真言，將浩瀚的佛力注入護山大陣。

大雷音寺深處，悠遠沉重的鐘聲急促響起，帶著一絲倉惶。

琉璃淨土、婆娑世界的光影在虛空明滅，試圖構築起第二道、第三道防線。

大雄寶殿之內，諸佛列坐，菩薩林立，羅漢成群，金剛無數，另有比丘、比丘尼坐在臺下！

“人族兵威兇悍，已至靈山腳下，我等該如何是好！”

藥師佛身後的日光菩薩，眉頭皺成了一座山。

“哼！大不了就和他們拼了，讓他們曉得何為佛也有金剛怒目！”

“簡直欺人太甚，我等已經退居靈山，竟還不依不饒。”

“世尊，自封神之後，我佛門何曾受過這等屈辱，還請世尊下令，貧僧願降魔護道，縱化為舍利塔，亦在所不惜！”

最後開口的是金剛不壞佛，主修肉身，乃是一尊成名已久的大羅。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抬起了頭，看向最上方的如來。

最上首，如來雙眸微閉，手中念珠滾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許久之後，他最終深深嘆息一聲：

“開山門，迎王師！”

這話頓時讓現場肅然一靜，金剛不壞佛怒目圓睜，日光菩薩低眉嘆息！

“不可！世尊，不可啊！”

金剛不壞佛猛地站起身，周身佛光如忿怒的金焰般升騰，他那張怒目圓睜的金剛面龐上，肌肉虯結，充滿了難以置信與滔天的屈辱。

“我靈山淨土，八寶功德池水未乾，羅漢金剛猶在，菩薩佛陀尚未歸寂！豈能未戰先降？此乃奇恥大辱！請世尊收回法旨，容我等死戰護道！縱使粉身碎骨，化為齏粉，亦要濺那李世民一身佛血！”

他的聲音如同金鐵交擊，震得殿內琉璃燈盞嗡嗡作響，悲憤直衝霄漢。

日光菩薩亦是臉色劇變，那溫和的眉宇間彷彿瞬間壓上了須彌山，眉頭緊鎖成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他嘴唇囁嚅，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悠長的嘆息，緩緩垂下了眼簾，默唸佛號。那嘆息聲裡，包含了太多複雜的情緒。

不解、失落、屈辱，還有一絲對佛門未來的深深憂慮。

他身後的月光菩薩更是臉色煞白，纖手緊緊攥著衣角。

殿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無數菩薩、羅漢、金剛，臉上寫滿了震驚、茫然、憤怒與不甘。

竊竊私語如同無數細小的蚊蚋在殿內角落響起，匯聚成一片壓抑的嗡嗡聲。

佛門自封神之後，雖經波折，卻從未如此刻這般，被人族兵鋒直抵核心聖境，更從未有過未戰便開山門獻降的屈辱！

那曾經普照十方、令萬靈俯首的佛光，此刻在眾生眼中，彷彿蒙上了一層黯淡的塵埃。

如來端坐於最高的九品蓮臺之上，面容依舊悲憫，如同亙古不變的須彌山。

他緩緩轉動著掌中那串溫潤如玉、象徵著過去現在未來的菩提念珠，每一顆珠子的滾動都牽動著殿內無數道目光。

他沒有去看下方群情激憤的諸佛菩薩，那雙蘊含無盡時空、彷彿能映照諸天萬界的佛眸，只是平靜地穿透了重重殿宇金頂，投向了靈山之外，那片被唐軍兵戈肅殺之氣攪動的風雲。

在那片風雲之下，是李世民鋒銳如劍的目光，是百萬唐軍凝聚如實質的沖天戰意，是足以傾覆靈山根基的煌煌人道大勢！

“痴兒。”

如來終於開口，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勘破世情的滄桑，瞬間壓下了殿內所有的雜音。

“嗔怒之火，焚燬的只會是自家菩提道種。人族氣運如日中天，三皇並立，伏羲天皇執掌時空偉力，神農地皇新晉無極，開闢新天，其勢已成，其威難擋。”

“此非怯懦，而是順天應人，為佛門留存一線涅槃重光之機。金剛怒目，亦需明辨因果，知進知退。”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下方每一張或激憤、或頹然、或迷茫的臉孔，最終落在金剛不壞佛那不屈的身形上。

“今日之退，非為永敗。佛門廣大，普度有緣。待得因果流轉，劫波渡盡，自有我佛門重光之日。汝當為未來計，為佛門億萬信眾計，忍此一時之辱。去吧，大開山門，迎唐皇入靈山。”

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帶著無法抗拒的佛門根本願力。

金剛不壞佛那如山嶽般挺直的脊背，在如來平靜卻浩瀚如星海的目光注視下，終究是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緊握的雙拳發出咯咯的骨節摩擦聲，最終，一聲帶著無盡不甘與悲愴的聲音從他喉間蹦出：

“謹遵……世尊法旨！”

這五個字，彷彿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那金剛怒目的威嚴瞬間染上了一層濃得化不開的灰敗與暮氣。

他猛地轉身，沉重的腳步踏在光潔如鏡的琉璃地面上，發出“咚、咚、咚”的悶響。

如同戰鼓最後的餘音，一步步走向殿外，高大的背影竟顯出幾分佝僂。

日光菩薩沉默地跟在金剛不壞佛身後，月光菩薩緊隨其後。

殿內諸佛菩薩，無論心中作何感想，此刻也只能斂去悲容，壓下憤懣，默默起身，依照各自果位序列，排列成莊嚴的隊伍。

梵音佛唱再次響起，卻不再是往日的清越祥和，而是帶著一種沉重的、彷彿送葬般的悲涼韻律，低沉地迴盪在空曠的大殿之中。

“嗚～～”

古老而蒼涼的號角聲，穿透了靈山護山大陣的層層佛光，如同洪荒巨獸的嗚咽，猛然撕裂了靈山腳下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剎那間，所有緊繃的神經被狠狠撥動！

兵道雲臺之上，李世民按在人皇劍柄上的手驟然收緊，指關節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眸，瞬間爆發出足以刺破蒼穹的寒芒，死死盯住聲音的來源。

那扇橫亙在靈山與唐軍之間、象徵著佛門至高威嚴與最後屏障的、巨大無比的山門！

雲臺之下，李靖手中令旗猛地高舉，幾乎在同一時間發出無聲的軍令。

一股由百萬大軍凝聚而成的、足以令山河變色的恐怖煞氣，如同被壓抑已久的洪荒猛獸，驟然甦醒！

無形的壓力讓靈山外圍瀰漫的佛光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劇烈地盪漾、扭曲起來，發出不堪重負的“滋滋”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