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不見千秋依古樹,猶能一笑泛輕舟(1)
面對明玉安的質問,華成素悔恨地留下了一行清淚,低下頭來不敢答話。
明玉安也並非盛氣凌人,事已至此,他的氣也消了許多,見華成素這樣高傲又愛惜羽毛的大小姐,居然真的心存那麼一丁點悔意,也不打算繼續為難她。
“你好自為之吧,希望你今日之言不是在我面前惺惺作態。”
明玉安最後橫了華成素一眼,轉過身帶著眾人離開。
吳擊水見華成素這般哀慟的樣子,心裡直呼不妙。看少宗主這樣的反應,莫不是對荊天還暗生私情?那蕭簡大師哥怎麼辦!我又怎麼辦!
吳擊水上前笑了笑,低聲向華成素勸慰:“大小姐,你別傷心了。那荊天又什麼好?現在的中州又不似以前了,要多替老宗主著想啊。”
說罷,還深深地作了個揖。
華成素這才發現天通宗一眾人都在看她,霎時面色恢復了清冷,擦去淚水,此刻她的眼角通紅,目光凌厲地瞪了一眼吳擊水,語氣不怒自威:“我的事,何時需要你來操心?”
吳擊水神色變幻一陣,面容尷尬,也不多言,識趣地退了下去。
“荊天,你一定要等著,我去找你。”華成素心裡暗下決心,她怕荊天被官府的人抓去,從此他們真的會陰陽兩隔。
回到山上的明玉安,見天色已經快要黑下去,覺得離磐早已經休息了,便躡手躡腳地來到了亭中,想要沏杯茶喝。
“別拿那小杯子了,沏一壺吧,順便給我帶點。”
明玉安聽到離磐的聲音後,額頭頓時起了一條黑線,他走出亭子,無奈地說道:“好啊,離老頭,按往常這時候你不都睡著了嗎?還故意不睡,等著我回來給你泡茶。”
明玉安一邊燒水,一邊不情不願地瞪了幾眼離磐。
離磐乾笑了一聲,坐在了亭子之中,淡淡開口:“去找天通宗的那個小丫頭了?”
明玉安提著水壺的手微微一滯,隨後笑笑,輕描淡寫地開口:“你怎麼知道的?”
“那還用問?你把答案都寫在臉上了。”離磐的臉笑得皺紋堆在一起,悠哉悠哉地品著香茗。
“離老頭,別怪我不聽你話。”明玉安雖是玩世輕狂,但對離磐還算敬重,他嘆息一聲,臉色糾結,“我只是不服,也不想認命。”
“我明白,你這小子和當初的荊天一模一樣,難怪你們會玩在一起。”離磐頓了頓,又道,“可這世道就是這樣的,逆向淘汰,週而復始,真正有才能的人反而會遭冷遇。吾觀自古賢達人,功成不退皆殞身。二桃殺士的故事,我也不止一遍講與你聽了吧?”
“如今,只有含光混世,甘願守持闇昧混沌的態勢,才能自得其樂。”
“所以……這也是你一開始便遠離中州的原因嗎?”明玉安看向離磐,眼眸平靜。
“各參一半吧。”
得到這個答案,明玉安也是意料之中的。人生於世間,困於無路的時候實在是太多了。誰知道,這些萬念匯聚之時,真正使人下定決心,歸隱山林的原因會是什麼。
“所以呢,我們就應該什麼都不爭取,全都歸隱山林,讓那些小人無利可爭,這樣就算是無為而治了嗎?”明玉安愜意地躺在了石階之上,品嚐著茶香,眸裡神外頗有幾分忘機之意。
“理論上是,但不正常。”
離磐站起來,望向九雲山上最高的參天古樹,陷入沉思。
他仰起頭,又道:“這樣做的話,雖是避免塵勞俗累的最簡單方法,也最有效。但這樣已經影響到了社會的正常運轉,也不是那位賢者‘無為而治’的本意。”
“你且看,那座古樹,還記得它的故事嗎?”
明玉安聞言,望向一側的參天古樹,這樹已經有了千年的歷史。它屹立於山巔之上,巍峨雄奇,又充滿了神秘。
其樹雖壽,但這麼些年,時間也已經在它的身上刻畫下諸多的印記,樹幹斑駁、樹皮腐爛,枝杈枯萎,看上去像一棵即將凋零的枯木,再沒有昔日的風采了。
“樹猶如此,人何以堪。現如今可謂是人心與樹心俱老,豈不讓人痛哉。時間究竟是想教會我們什麼?是千載功名成覆鹿,還是百年光陰空虛度。”
明玉安笑著搖了搖頭,將茶杯放下,看得入神。
離磐目光如炬,幽幽開口:
“當年五國盟約,就曾在西域這最後一處交為好友,於此古樹之下建立盟約。想當年,前輩們是何等的英姿勃發,何等的豪氣,可如今卻是一片落寞,實屬可悲。”
“都說黎民之事,盡在樹下之盟。但現在,樹下盟又有誰記得?誰又記得當年人志在天下,勢要拯救萬民。”
明玉安看離磐一副愁容的樣子,卻是滿不在乎地站了起來,眼裡盡是輕鬆的笑意,他上前摸了摸樹幹,兀自開口:“千秋已過,古樹已然如此,你又何必執著人心可堅?”
“或許再過千秋,又是一副別樣的光景。”
“你說的也對,臭小子。”離磐跳上前,笑了笑,繼續問,“你接下來,要去怎麼做?”
“那還要看天通宗究竟如何做了。”
“放手去幹吧,要是真的放心不下荊天。”
明玉安神色一沉,思慮了一陣。
“荊天嗎?我知道了,離老頭。”
……
華高翮和朗霈在草廬前苦苦等待了幾個時辰,連葛大同的一個影子也未見到,朗霈已經生出了幾分厭倦之意,可華高翮還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樣子,目光誠摯地看向草廬,心無旁騖,一心一念地想要見到葛大同前輩。
到了傍晚,天色漸暗,就當朗霈以為見到葛大同無望之際,葛大同那蒼老的身形卻緩步從山下走來,身體有些佝僂,但步伐卻極是穩健,精神矍鑠,一如往日。
見到華高翮和朗霈的第一面,他並沒有留下太多的目光,好似事先就已經算到了一樣,很自然地將視線移開,將手負於身後,氣定神閒地從兩人的身旁路過,走進自己的草廬之中。
朗霈見狀,有些不解,但也有些焦急,連忙出聲:
“葛前……”
沒等朗霈說完,華高翮將其摟在懷裡,溫柔地捂住她的嘴,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高翮,你幹嘛啊?咱們可是找葛前輩辦事來的呀。現在他回去了,你怎麼還?”對華高翮的舉動,朗霈更是不明不白了。
華高翮搖了搖頭,沉聲道:“葛前輩不是沒注意到我們,而是壓根不想理我們。這個時候,我們就不應該去打擾他,否則敗了好感,我們要是再想求他辦事,可就難了。”
“原來是這樣。”朗霈喃喃自語,有所領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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