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夜審
正在大家僵持不下的時候,柳家堡大隊的廣播喇叭響了起來,播音員用沉重的語調宣佈:“老人家同志在患病期間,經過多方救治,終因病情惡化,醫治無效,於某年某月某日某時某分在某地逝世。”
哀樂聲悽婉傳來,大家心裡湧起一陣陣悲痛,全都放聲大哭。
劉運動也跟著大哭,他的哭有兩方面,一方面覺得這頓打捱得冤枉,一方面確實因老人家的逝世而悲傷。
整個學校都陷入了悲傷的氣氛中,老師、學生停止了上課,停止了說笑,都是大哭。
哭了一會子,柳豫州回過神來,擦了擦眼睛,問老師們:“劉運動還算是反動分子嗎?學校要給個說法。”
現在這個問題尷尬了,怎麼處理劉運動?剛才幾個老師出於對偉人的熱愛,義憤填膺,打了劉運動,現在事實證明人家沒有瞎說,既然他沒犯錯,那剛才打了他算什麼?
幾個青年老師訕訕地相互看看,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柳建銀想要息事寧人,趕緊和稀泥,勸柳豫州:“爹,這都是一場誤會,我看就算了吧。”
“對,對,誤會了。劉運動同學還是很聽話的孩子,要不,劉運動同學你來打老師幾下吧。”幾個老師紛紛附和。
劉運動艱難地搖了搖頭,扯了扯外公的衣襟,示意就這樣算了。
柳豫州嘆了口氣,他知道,這是外孫的災,躲是躲不過的,只是沒料想今天捱打挨這麼狠,好好的一個孩子打成了豬頭樣,臉腫得都不能看了。
避過這次災禍,還是讓他回家上學吧。
舅舅背了劉運動回家,把他放在床上就出去張羅買傷藥了。
“姥爺,我沒亂說,我真的看到老人家去世了。”劉運動嘴都難張開,費力地小聲訴說委屈。
“運動啊,你給我仔細說下你看到的情景。”柳豫州憐愛地看著他,也想知道究竟。
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劉運動細細說了一遍,怎樣看到紅旗,看到白花。
柳豫州想了想,沉聲道:“運動,今天這是個教訓,以後看到啥,在心裡存著,別說出去。否則,別人理解不了,就會覺得你亂說,給你帶來災禍。”
劉運動眨眨眼“嗯”了一聲,其實他已經意識到了,捱打這件事,就是因為他把自己看到的虛幻當成現實說了出來,就當是個教訓吧。
勸慰過外孫,柳豫州還是覺得心裡慌慌的,至於哪裡還有問題,一下子又想不出來,總覺得運動這次禍惹得不小。
劉運動被領走以後,學校裡幾個老師就圍成一堆,開始合計,“這小子說是他看見的,難道他真能看到?”
“瞎說,那不是有超能力了?咱們是唯物主義者,一切違反科學規律的,我們都反對。”
“我覺得他說眼睛能看見,是不可能的,你們有沒有想到另外一個問題?有些人會偷聽敵人的廣播電臺,柳豫州是不是在家聽敵臺,被劉運動順帶著聽到了?”
“我覺得有這個可能,柳豫州可是勞改釋放人員,會不會仇恨我們政府?會不會成了那邊的特務?”
幾個老師合計的結果,就是任課老師趕緊去公社,彙報他們的猜想,不能讓階級敵人在老人家逝世這個節骨眼上搞破壞,讓咱們重吃二遍苦,重受二茬罪。
深夜,柳家堡整個村子都在沉睡中。一輛吉普車飛速開來,兩個車燈發出刺眼的光芒,徑直停在柳豫州家門口。
車門開啟,從車上下來幾個荷槍實彈的戰士,“啪啪啪”地拍著大門,在寂靜的夜裡傳出去老遠。
許多鄰居悄悄把門開了個縫,站在自家門口探頭探腦,看看柳豫州家出了啥事。
柳豫州在睡夢中驚醒,披上衣服剛開啟門,就被槍指著勒令雙手抱頭站好,幾個戰士開啟手電筒在屋裡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找到了一個破收音機,如獲至寶地裝進了袋子裡。
催促柳豫州和劉運動穿好衣服,推搡著他們上車,飛一般地開走了。
吉普車直接開進了縣公安局,爺孫倆被分別關押起來。
一間審訊室裡,放著張桌子,桌子上有一盞聚光燈,直直照射在劉運動頭上。
剛捱了打沒多久,全身都疼,劉運動還坐不穩,在鐵椅子上晃悠。
一個黑臉胖警官看賊一樣地看著劉運動,想用嚴厲的目光造成一種威壓,讓這個十歲的孩子心理防線坍塌,無奈我們的劉運動同學臉腫得根本睜不開眼。
黑臉胖看了半天,才想起浪費了表情,氣得一拍桌子喝道:“說,是不是在家聽敵臺了?”
“敵臺?啥是敵臺啊?”劉運動抬頭,朝著聲音發出的方向望去,雖然啥也看不見,但要裝出看的樣子。
黑臉胖“哼”了一聲,“半夜裡,你和柳豫州是不是聽收音機?”
“我家那收音機早就壞了,不知道是哪年的老古董了,上哪兒聽收音機去?”劉運動覺得詫異,這跟收音機有啥關係。
這時候,審訊室裡的另一位瘦警官證實了劉運動的話,那收音機的確壞的不能再壞了。
“那你說說,你是怎麼知道老人家去世的?聽你們老師說,你是用眼睛看到的?”黑臉胖又問。
劉運動頭搖得跟撥浪鼓一般,“是我夢到的,誰的眼能看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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