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索命
方月華緩緩睜開雙眼,看了看周圍的一圈人,“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柳素芝本來就心腸軟,知道現在是方月華本人了,看她哭的花枝亂顫,拿毛巾給她擦眼淚,“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師弟,按說這姑娘需要靜養幾天,身體才能痊癒,但這裡已經不適合她繼續住下去了,我正好回縣城,就順便帶她回去吧。”紀天榮說道。
“這樣也好,那就麻煩師哥了。”
方月華止住哭聲,又看了看柳豫州,臉上現出疑惑的神情:“請問,您老人家是柳豫州柳爺爺嗎?”
柳豫州一怔,“我是柳豫州,姑娘怎麼會認得我?”
“柳爺爺,縣劇團的方青衣就是家父,您對我家有救命之恩,家裡給您立了長生牌位,上面有您老人家的照片。”
一聽是方青衣的女兒,柳豫州恍然:“還真巧,回家給你父親說,些許小事,不要記掛了。”
“那哪能呢,您先前救了我父親,現在又救了我,救命之恩怎麼會是小事。”
“我聽說過方青衣這個人,當年五歲學戲,八歲上臺,十二歲紅遍潁州,不知為何消失了幾年,二十歲又重返舞臺,紅遍江淮,後來還進京彙報演出,”紀天榮道,“只是不知道和師弟還有淵源。”
“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不提也罷,師哥帶月華姑娘回城吧,我再去看看大根怎麼樣了。”柳豫州道。
紀天榮扶著方月華出了劉家,走到劉大根住的小屋附近,方月華又多看了幾眼,心裡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嘆息了一聲,還是離去了。
這一去再無見面之日,卻留下孽緣,這是後話。
柳素芝看師伯走了,就匆忙拉著父親趕去劉大根的茅草屋。
推開屋門,卻發現劉大根並沒睡在床上,床褥極其凌亂,上面還有血漬,不用說,應該是方月華的元紅。
一間小屋,只有小床和矮桌,四下裡空曠,沒有能藏住人的地方,大根會在哪兒呢?
柳素芝心裡慌亂起來,越想越擔心,一時腿軟得站不住,扶著門框出溜到地上。
還是柳豫州鎮定些,走進小屋細看,屋裡確實沒人,正要出去找,一回頭看到劉大根在屋門後蜷縮著,趕緊過去扶他,又喊柳素芝進來。
柳素芝急忙爬起來,到門後去看大根。
劉大根臉色灰白,雙眼緊閉,手抱著頭,蝦米一樣弓身蜷在牆角,腿還時不時抽搐著。
柳素芝一看大兒子這付情形,心如刀絞,撲到大根身上痛哭起來。
“先別哭,把孩子抬到床上,救人要緊”,父女倆把劉大根連拖帶拉,搞到床上躺著。
柳素芝摸到大根全身發燙,認為他這是肺結核引起發燒了,讓父親看著大根,柳素芝飛奔回劉家小院去拿異煙肼來給大根打針。
可憐天下父母心!一箇中年婦女,身體並不是極強壯,又常年勞作,平日裡病痛不斷,此時為了救孩子,拼盡了力氣奔跑。
柳素芝從來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得這麼快。
等拿了異煙肼回來,才想起來倆人都不會打針。
“爹……你叫醒大根,他會打針……讓他給自己打……”柳素芝眼巴巴看著父親。
看著氣都喘不過來的女兒,又看看昏迷不醒的外孫,久經滄桑的柳豫州差一點掉下眼淚。
“大根能不能躲過這一劫,咱們盡人事,聽天命吧。”柳豫州咬破左手食指,將血抹在劉大根印堂上,右手拇指中指捏在一處,其它三指伸直,口中唸叨:“遊魂飄飄,三魂何處歸依?河水蕩蕩,七魄為何彷惶?今請陶朱公祖師爺,會同灶君土地,著意尋魂。三山五嶽,江海湖泊,著意收魄。天門開,地門開,蓮花童子送魂來。劉大根速速醒來,太上老君青牛出關急急如律令。叱。”
柳豫州這一番嘟嘟囔囔,還真起了作用,本來一動不動的劉大根有了動靜。
劉大根緩緩睜開了無神的雙眼,看到母親和外公都在,嘴角微動扯出一絲笑,啞著嗓子道:“娘,我身上好疼……好多東西在踩我……”
柳素芝瞪大了眼,“大根你怎麼了?你會打針,快給自己打針。”
“娘,是黃鼠狼……它們來找我報仇了,”劉大根聲音越來越微弱,“別費事了……我知道……我不行了……沒有好好孝順您……不該頂撞您……我現在後悔了。”
“娘不怪你,你身體有病,咱家沒錢給你治病,你心裡煩才頂撞孃的。怪就怪娘沒本事。”
柳素芝哭著去摸兒子的臉,劉大根雙眼緊閉,不再回應。
柳豫州看大根不說話也不會動了,心裡一緊,手指放他鼻翼下一探,已是沒有了呼吸。
“素芝,你堅強點,大根已經去了。”柳豫州一邊心痛外孫的去世,一邊擔憂自己女兒。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大根,大根,你醒醒啊,爹,你快救救他,他只是病了。”柳素芝不相信大根就這樣去了。
“大根身體本來就虛弱,被黃皮子榨乾了精血,神仙也救不了他了。”柳豫州嘆氣。
柳素芝嚎啕大哭,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就這樣走了,怎能不心痛?
聞訊趕來鄰居們安慰著柳素芝節哀順變,養了他二十多年,已經對得起他,他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是他對不起爹孃,所以不要哭他。
劉如東聞訊從學校趕了回來,看到岳父也在,簡單打了個招呼,就匆忙找鄰居借板子,給大根趕製棺材。他是一家之主,必須冷靜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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