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沒說話,兀自在沉思著什麼。
江玲瓏臉色很不好,緊擰著眉,語氣略微不安地道:“娘你怎麼都不急啊?明明昨天都把那個廢物送回去了,她怎麼就討到裴相的歡心了。”
“這也是為娘奇怪的地方。”
林姨娘回過神來,瞥了眼面前已經溢位來的茶杯,遂放下了茶壺。
“讓人把她送回鄉下的時候我特意交代過要看緊她,在你大婚之前都不許她再跑出來,”她目光沉沉,“可直到現在都沒人回來。”
不管是江蘭月跑了,還是裴相突然在莊子落腳。
無論是哪個訊息,總該有人回府通報。
可是沒有。
江玲瓏微怔:“娘你的意思是……”
林姨娘的目光銳利,唇邊勾起一抹冷笑:“她和裴相之間到底怎麼回事,把人找回來一問便知,謊話總會被戳穿。”
“倘若確有其事呢?”
江玲瓏咬著唇,那她可就有裴相做靠山了。
林姨娘伸手替她整理了一下鬢髮,神情溫柔似水,眼底卻盡是狠意:
“那就讓她知道什麼叫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
姜蘭君這一覺睡得很沉,卻不是很安穩。
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也不過才睡了兩三個時辰罷了,午後的陽光照得窗子一片光輝燦華。
姜蘭君盯著頭頂陌生的青色帷幔看了半晌,意識到鼻間縈繞著的是淡淡的甜香,而不是熟悉的水沉香,她這才接受自己已經不再是長信宮那個尊貴的姜太后。
如今的她只是江都江瑞家的嫡小姐而已。
姜蘭君慢吞吞地起身,掀開帳子,啞著嗓子喊道:“拿水來。”
“哎,奴婢這就來。”
外頭立馬有人高聲應了句。
接著,有個模樣清秀的丫鬟便笑吟吟地從簾子後面走過來,將倒好的水遞給她,輕聲細語地道:“小姐您醒得可巧,林夫人……姨娘剛派人送了兩大箱衣裳來呢。”
“前不久曹管家也來過一回,說是將人給您送來了。”
姜蘭君垂眸喝了口水潤喉。
聞言似笑非笑地挑起眉,看來在她睡著的這些時辰裡他們也真沒閒著。
不過,這裡面沒有江瑞……可見府衙那頭因為裴鶴徵的突然到來正忙得不可開交。
想到他,她的眉眼間便浮現出一絲厭惡。
姜蘭君握著茶杯的手指忽地捏緊,隨後又垂下眼掩去恨意,她緩緩地撥出口氣,任誰在夢裡又被毒死了一遍,再想到這個名字都會不悅。
她將水飲盡,淡聲吩咐道:“更衣。”
熟稔的語氣讓丫鬟似是愣了一下,接著才反應過來喊了別人進屋來,同她一起伺候姜蘭君洗漱更衣。
等她們一件件為姜蘭君套好外裳將要繫上腰帶的時候。
姜蘭君才忽然意識到了什麼。
她睜開眼,低頭看了眼身上鬆鬆垮垮的衣裳,沉聲道:“這就是林姨娘送來的衣裳?”
這明顯不是照著她的身形新定做的。
原身在鄉下多年缺衣短食,整個人清清瘦瘦的,像是乾癟的黃豆芽。
“回小姐的話,”丫鬟垂頭,語氣惶恐地說,“姨娘身邊的冬青姐姐送衣裳來的時候說,因為定做衣裳格外費時,可又擔心小姐沒有衣裳而不自在。”
“故而將二小姐沒穿過的新衣暫時先送來給小姐應急。”
表面功夫做了,但又沒完全做。
這樣林姨娘既能在江瑞面前交差,又能膈應到她,甚至還能出去說她撿人家的舊衣穿。
姜蘭君將應急倆字在嘴邊輾轉了幾遍,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她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種被人敷衍的感覺了,倒是新鮮得很。
她舔了下乾燥的唇角,眼裡閃過一絲興味。
此時若是有熟悉她的人在場,就能看出這是她對某人或某事提起興趣的表現。
而上一個讓她露出這副表情的人早在十幾年前就去見閻王。
姜蘭君低頭掃了眼跪在跟前的丫鬟,揚眉問道:“你倒是伶俐,叫什麼名字?”
“奴婢玉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