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終於觸碰到了那冰冷、粗糙的煙身!
就在李妄生手指抓住那半截鬼香菸的瞬間,鏡中那個扭曲的身影再次動了。
這一次,鏡中“他”的左腿也以同樣的,反關節的恐怖角度猛地抬起,內折。
又一聲令人牙酸的“咔嚓”骨裂聲即將在鏡中響起。
現實中的李妄生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
左腳踝處一股撕裂性的劇痛傳來。
他毫不懷疑,一旦鏡中動作完成,自己的左腳也會立刻步右腳的後塵,甚至更慘。
“給老子出來!”
生死一線間,李妄生爆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他根本來不及將香菸叼回嘴裡,直接用牙齒狠狠咬住了菸嘴。
然後,用盡胸腔裡最後一絲空氣,以及那在劇痛和冰寒中幾乎燃燒起來的生命力,深深地吸了下去。
嘶呼!
沒有火源,那暗沉的煙身卻在被咬住的瞬間,自菸頭處驟然亮起一點幽綠色的火星。
緊接著,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白煙,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地灌入了李妄生的口鼻。
“咳咳…呃!”劇烈的嗆咳感伴隨著深入肺腑的陰寒席捲全身,但李妄生死死咬住菸嘴,貪婪不顧一切地吞嚥著這股能救命的白煙。
隨著這口煙的吸入,奇蹟發生了!
呼!
濃稠的白煙並非僅僅被他吸入體內,更有大量無法容納的煙氣從他口鼻、甚至毛孔中逸散出來,瞬間在他身體周圍瀰漫開來。
這白煙帶著一種奇特冰冷的“活性”,彷彿擁有自己的意志。
“嘻嘻嘻…”
“咯咯咯…”
“哈哈,來玩呀!”
“玩遊戲!玩遊戲!”
五個截然不同,卻又同樣充滿了天真與詭異交織的童稚聲音,毫無徵兆地在瀰漫的白煙中響起。
聲音飄忽不定,忽左忽右,彷彿來自四面八方,又像是直接在人的腦子裡炸開。
白煙翻滾凝聚。
五個小小的,穿著破舊不堪,款式各異卻都帶著濃厚時代感像是七八十年代校服的身影,在白煙中由虛化實。
他們看起來不過十一二歲年紀,臉色是死屍般的青灰,嘴唇烏紫,眼窩深陷,但偏偏臉上都洋溢著一種極度興奮,扭曲的笑容,咧開的嘴裡是細小卻尖利如鯊魚的牙齒。
他們是鬼學生。是之前李妄生完成收屍任務時從廢棄的學校裡面拿命拼出來的。
為首一個戴著破舊紅領巾的男孩,拍著手掌,歪著腦袋,用那雙沒有眼白,漆黑一片的眼睛“看”著鏡子方向,笑嘻嘻地尖聲叫道
“木頭人!木頭人!一二三木頭人!”
話音落下的剎那。
嗡!
一股無形的,強大到令人窒息的規則力量,轟然降臨在這片被鏡中鬼操控的空間。
時間靜止。
不,並非物理意義上的靜止。
而是所有被這規則力量籠罩帶有“靈異屬性”的存在,其“動作”被強行凝固,靜止。
鏡中那個正在掰折自己左腿的“李妄生”影像,動作瞬間僵住。
那猙獰怨毒的表情凝固在臉上,抬起的左腿懸停在半空,骨茬刺破皮肉的畫面也定格了。
整個鏡面彷彿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規則衝擊,發出“咔…咔…”的脆響,無數細密蛛網般的裂紋瞬間佈滿了鏡面。
現實中的李妄生,感覺施加在頭顱和腳踝上的恐怖力量驟然消失。
雖然劇痛和麻木依舊,但身體的控制權回來了。
鬼孝衣的慘白寒氣也停止了劇烈波動,穩定地覆蓋在他身上,抵禦著殘留的侵蝕。
“呼…呼…”李妄生劇烈喘息著,如同瀕死的魚重新回到水裡。
他立刻低頭看向自己幾乎被廢掉的右腳踝骨頭沒有真的斷裂,但劇痛和錯位感無比真實,腳踝處一片烏黑腫脹,面板下佈滿可怖的青紫色瘀血,顯然遭受了嚴重的靈異創傷。
左腳踝的劇痛也消失了。
他劫後餘生,但眼神沒有絲毫放鬆,反而更加銳利如刀。
鬼香菸只剩最後半口,這五個學生鬼是唯一的翻盤希望。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異響。
踢踏…踢踏…
沉重的、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一種令人牙酸的,彷彿溼透的破布拖在地上的粘膩聲響,從門口傳來。
李妄生猛地回頭。
是那個之前被他用棺材釘砸飛,又被他拂開的,吊死在門框上的保姆屍體。
此刻,她竟然又“站”了起來!
脖子依舊保持著那詭異的一百八十度扭轉,臉上凝固著瘮人的微笑,雙臂不自然地垂在身側,正以一種僵硬而堅定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向他走來。
她走過的地方,留下溼漉漉的,散發著腐臭的黑色水漬。
“被操控的傀儡…殺不死嗎?”李妄生眼神冰冷,沒有恐懼,只有被糾纏的煩躁。
他現在沒時間跟這種鬼奴糾纏。
就在那具行屍走肉的保姆即將撲到他面前,那雙枯瘦慘白、指甲烏黑的手即將抓住他雙臂的剎那。
“木頭人!不許動!”那個戴著紅領巾的鬼學生突然指著保姆屍體,尖聲叫道。
保姆屍體的動作瞬間僵住,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只有那雙空洞死寂的眼睛,還在死死地盯著李妄生。
“好機會!”李妄生眼中厲色一閃,強忍著右腳鑽心的劇痛,身體猛地向前一撲。
他沒有選擇用棺材釘攻擊一個鬼奴而已,釘住也浪費。
他的目標,是掉落在行屍腳邊不遠處的鬼拼圖。
那是一個巴掌大小,形狀不規則的慘白色骨質薄片,邊緣參差不齊,表面佈滿了細密扭曲,散發著微弱而冰冷的氣息。
李妄生的右手閃電般探出,精準地抓住了鬼拼圖。
入手冰涼刺骨。
沒有絲毫猶豫。
在撲倒的慣性中,李妄生身體順勢扭轉,左手猛地撐地穩住身形劇痛讓他悶哼一聲,右手則高高揚起那塊慘白的鬼拼圖,對著近在咫尺被規則定住的保姆屍體的額頭,狠狠蓋了下去。
“給老子進去!”
噗!
鬼拼圖接觸到屍體額頭的瞬間,並非硬物撞擊的悶響,而是一種如同燒紅的烙鐵按在黃油上的詭異聲音。
拼圖邊緣那些扭曲的紋路驟然亮起,散發出一種幽暗彷彿能吞噬光線的光芒,光芒並非明亮,而是一種深邃,粘稠的彩色黑暗。
“呃…啊!”保姆屍體那僵硬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極度痛苦和恐懼的扭曲表情,彷彿被喚醒了一絲殘存的意識。
她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試圖掙脫“木頭人”的規則束縛。
但為時已晚!
幽暗的光芒如同活物般蔓延,瞬間包裹住她的全身。
她的身體在光芒中如同蠟燭般迅速融化,塌陷,收縮。
皮肉骨骼發出滋滋的燃燒聲,冒出濃郁的黑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