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

第52章 無聲的默契

穆百里點點頭,“趙大人雖然是個文人,倒也是個心狠手辣的。”

“於督主跟前,無憂不及萬中之一。”趙無憂的掌心,輕輕柔柔的落在他額頭,“有些燙。”

他蹙眉望著她,趙無憂真是越發放肆。換做旁人誰敢這樣動手動腳,也唯獨趙無憂……穆百里凝眸,“怕本座就這樣死了?”

“地牢孤寂,若是督主就這樣死了,我若是孤單寂寞了,又該怎麼辦呢?再者若是他們要用刑,豈非由我一人擔著?我這副身子骨怕是挨不住,倒是督主活著,還能替我擋一擋。”趙無憂笑道,“這麼一想,督主的作用可就大了去。”

穆百里輕笑,“如此說來,本座對趙大人而言,是相當重要。”

“何止啊,簡直是太重要。”趙無憂聽得外頭的動靜,當即斂了眉間色。

地牢的大門被人開啟,數名女子幽幽然的走進來,只一句,“帶走!”

帶去哪兒?

當然是刑房。

一眼望去,刑具無數,趙無憂道,“跟詔獄比起來,似乎遜色不少,真真無趣!”

“你給我閉嘴!”為首的女子,一襲黑衣。輕紗遮面,眸光凜冽,看上去應該是這些女子的首領。

趙無憂笑道,“敢問這位姑娘,咱們遠日有仇?”

“無仇!”她答。

趙無憂又問,“近日有怨?”

“無怨。”她冷了眉目。

“那就奇怪了,我不曾見過姑娘,也從未冒犯過姑娘,何以要這般對我?”趙無憂晃了晃手中的鐵鏈,這鐵鏈太沉且做工粗糙,她的腕上已經被毛刺刮出了血痕。

女子笑得寒涼,“為天下人除害,還需要理由嗎?”

“若是如此,在陣裡就該一刀結果了我,何以要關著我?”趙無憂問。

女子起身,一步步走到趙無憂跟前,瞧一眼站在一旁搖搖欲墜的穆百里,“因為你身上有一樣不屬於你自己的東西。”

“我身上的東西不屬於我,難道屬於你們嗎?”趙無憂似乎想起了什麼,“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聽過無極宮吧!”女子幽然冷笑。

趙無憂身在朝堂,對於江湖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她倒是真的沒聽過“無極宮”的事情。無極宮是什麼東西?她不懂,不代表身邊的穆百里也不懂。思及此處,趙無憂扭頭望著穆百里。

穆百里雖然眸色渙散,但是意識還是清晰的。鐐銬下的手,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柔荑,冰冰涼涼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服,“無極宮敢染指朝堂,不想活了?”

“哼!”女子嗤冷,“東廠濫殺無辜,犯下累累罪責。穆百里,難道你就不覺得奇怪,為何我們沒有殺了你,而是留你一條命?”

“願聞其詳。”穆百里說這話的時候,微微握緊了掌心的冰涼。

趙無憂心下微怔,這廝真是養成習慣了,動不動就抓她手。一眼掃去,這些個女子都用格外奇怪的眼神打量著他們二人。

的確,一個是太監,一個是奸臣,兩個男人手牽手站在這兒,怎麼看都覺得奇怪。

“穆百里,你少裝傻充愣,留著你的命是想借你的手,把東西從趙大人的身上取出來。”女子眯起危險的眸子,“如果你想活命,想要瘴毒的解藥,最好照我們的話去做。”

“趙大人,看樣子本座的命,跟你一樣值錢。”穆百里這個時候還有心情打趣,“只不過說來說去都這樣的說辭,本座聽膩了。”

趙無憂笑了,“那督主想聽什麼呢?”

“本座想聽的,不就是趙大人心中所想嗎?”穆百里眸光微聚。

趙無憂點點頭,“這倒也是。”轉而望著女子,“無極宮的主子到底是誰?你們派了那麼多人混入京城,擾亂朝綱,到底意欲何為?還有——你們的主子,到底是不是,設陣之人?”

女子冷厲,“這不是你該問的問題!穆百里,你不要命了嗎?”

穆百里長長吐出一口氣,“這世上,但凡能威脅本座的,都已經閉了嘴。”

“來人!”女子一聲喊,當即有人上前,冷劍出鞘,齊刷刷對準了穆百里和趙無憂。

趙無憂凝眉,“勞煩督主手下留情,本官打小有個毛病,見不得血。”何況她這一襲白衣,若是染了太多血,豈非難看死了?

回看穆百里,一襲玄袍,便是被鮮血染透也是瞧不出嫣紅之色。然則他們這一黑一白的站在這兒,神情淡然優雅,皆是男兒身,卻又如此的登對。可惜了,可惜了!

外頭,有一女子快速而來,“副統領,咱們被東廠的人包圍了!”

“什麼?”被尊為副統領的女子駭然心驚,轉而發狠的盯著眼前的穆百里。但見穆百里臉上的青色逐漸褪去,原本漆黑如墨的薄唇,此刻微微挽起詭異的笑,快速恢復了最初的蒼白之色。

趙無憂心下一愣,她就知道,穆百里這死太監沒那麼容易中毒,裝得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好在,她一直表現得深信不疑,並未戳穿過分毫。這死太監,最是睚眥必報,小氣得很。

“撤!”女子咬牙切齒。

“晚了!”穆百里悠然輕笑。

只聽得一聲鐵鏈被繃斷之音,趙無憂低頭看著恢復自由的手,這麼粗的鐵鏈,就這麼被繃斷?這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深厚的內力,粗壯的鐵鏈竟也顯得這般脆弱。

外頭響起了廝殺聲,刑房內,斷肢殘腿不勝枚數。到處是鮮血,濃郁的血腥味經久不散。

穆百里冷颼颼的望著沒了退路的女子,“無極宮到底在哪?你們的主子,如今身在何處?”他要知道,是誰在覬覦他的東西。

女子握著劍的手止不住顫抖,“我死都不會告訴你!穆百里,你這個閹人!”

趙無憂腹誹:身為太監,最恨被人挑痛處。罵穆百里是畜生是禽獸都無妨,偏偏這女子是個不要命的,竟敢罵他是閹人。

心頭好一頓惋惜,死定了!

趙無憂還沒看清楚穆百里是怎麼出手的,那女子已經躺在了地上。胳膊被掰掉了一條,如今血流如注,痛苦的在地上打滾。慘烈的哀嚎,讓趙無憂覺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穆百里依舊是淡淡然的模樣,回頭看著趙無憂時,那眼神依舊是溫柔得能擠出水來。

趙無憂想著,這妖孽果然不好對付。平素不留個心眼,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高手對招,就看誰更沉得住氣。

“趙大人連詔獄都進得,想必這點場面嚇不著你吧?”穆百里溫柔淺問,彷彿方才這事兒,跟他沒有半點干係。這一臉的無害與真摯,連趙無憂都差點信了。

只聽得一聲彈指之音,悶響過後,這女子便暈厥過去。大抵是要自盡,卻還是難逃穆百里之手。

陸國安和沈言闖了進來,撲通撲通跪了一地,“參見督主,屬下護主不利,請督主責罰。”

“把她帶回去,不許死了,無論如何都要撬開她的嘴。”穆百里瞧著趙無憂,“趙大人是與本座一道回去,還是在這兒多住幾天?”

趙無憂輕嘆作揖,“有勞督主。”

穆百里似有些不屑,抬步就往外走。

外頭的陽光極好,走出地牢時,趙無憂才知道這兒竟然是個宅院。這宅子雖然有些蕭條,倒也乾淨整潔,想必這些人經常在此處活動。趙無憂覺得,有必要好好查一查,這“無極宮”到底是何門何派?一個江湖上的幫派,如今連朝廷命官都不放在眼裡,這背後之人怕是來頭不小。

敢跟朝廷作對跟相府叫板,勢必得付出代價。

“督主是何時留下記號的?”這才是趙無憂不解的地方。

穆百里笑著,底下人躬身垂頭,快速退到一邊,誰也不敢抬頭。他那金絲蟒紋靴,一步一個腳印的朝她走來,最後停駐在她跟前。俯身低頭咬耳朵,溫軟的音色帶著撩人的磁重,“趙大人,要不要親自在本座身上搜一搜?”

趙無憂揚唇,似笑非笑的回眸望他,長長的羽睫就這麼柔柔軟軟的劃過他的面頰。舌尖,輕柔的舐過他的耳垂。她學著他的口吻,壓低了聲音,“若督主喜歡,無憂必當成全。”

語罷,二人相視一笑,卻是各懷心思。

雲箏和奚墨趕來的時候,東廠的人已經把守了整個宅子。穆百里吩咐,掘地三尺,絕不輕縱一人。敢對他下手,無極宮的背後必定有高人指點,只這黑陣便可得知,並非尋常人可以為之。

“督主?”陸國安與沈言行禮。

“三日必歸,守好東廠與司禮監。若皇上問起,便說本座受了傷,需要靜養暫時不能侍奉御前。”穆百里策馬離開,誰也不敢多問。

“是!”二人俯首。

穆百里揚長而去,趙無憂站在宅子門口。

他這是要去哪兒?

一個人走,誰也不帶。

微微眯起眸子,趙無憂輕咳兩聲,雲箏慌忙為她披上外衣,帶著一股子哭腔,“公子可算沒事了,真真嚇死奴婢了!”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馬上派人去查,無極宮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還有,幫我重金懸賞幾個能人異士,我要知道何為佈陣、何為破陣。”她深信,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這一次是措手不及,若再有下次,她還沒有半點準備,那就純屬活該。

奚墨俯首,“是!”

趙無憂想起了那女子的話,他們在自己身上找東西,而這東西似乎需要借穆百里的手來取。心裡一陣寒涼,除了自己大椎穴上的藍色印記,還有什麼東西是她特有的?

這東西,要穆百里來取?

所以穆百里對她的容忍,其實是一種覬覦。

“公子,您是不是傷著哪兒?”雲箏錯愕,“公子的臉色很差,奴婢馬上去找大夫。”

“不必。”趙無憂抬步就走。

身上的都是皮外傷,並無大礙。但如今她內心有些惶恐,似乎穆百里已經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那麼他為何不來取?是緩兵之計,還是有別的原因?那個模糊的藍色印記,到底是什麼?

是一種保護,還是一種災難?

那名女子被東廠帶走,有關於無極宮的事情,趙無憂自然沒辦法套取口供。穆百里如今去了哪兒,她也不清楚。事到如今,還是先回雲安寺報個平安吧!

雲安寺裡的楊瑾之,一張臉已經白到了極點。

聽說趙無憂失蹤,而後穆百里也失蹤,楊瑾之當場就暈死過去,如今正躺在床榻上,睜著一雙空洞的眼睛,彷彿無望到了極點。

“娘!”趙無憂跨步進門。

楊瑾之幾乎當場騰坐而起,瞬時喜極而泣,“合歡?”

“讓孃親擔慮,是合歡思慮不周。”趙無憂跪在床前磕頭,“孩兒不孝,讓孃親擔心了。”

“快起來!”楊瑾之拭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慧靈快速攙起趙無憂,“公子能平安回來,夫人已經很高興了。夫人的眼睛本就不大好,公子莫再惹夫人掉眼淚。”

“是。”趙無憂坐在床沿,握住孃親顫抖而冰涼的手。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是真心待她,真心捨不得她死的,只怕唯有眼前的老母親。所以趙無憂對楊瑾之,是畢恭畢敬,也能捨出命來。

“傷著哪兒了?”楊瑾之忙問。

趙無憂含笑搖頭,手背上都是皮外傷,養幾日就好。

“娘不必擔心,合歡很好,沒有受傷。”趙無憂小心的攙著母親躺回去,為她掖好被角,“合歡大難不死,娘應該高興才是。”

“這種事,可不敢有第二次。”楊瑾之落淚。

趙無憂點點頭,“孩兒謹記,下次再也不會魯莽行事。對了,娘。合歡有件事情想求個明白,不知娘能否告訴我?”

“何事?”楊瑾之不解。

趙無憂猶豫了一下,“娘可知道無極宮嗎?”

楊瑾之搖頭,“不知,為何這麼問?無極宮是什麼?”

“那孃親可知,合歡的身上是否異於常人,以至於讓江湖門派都盯上了我?”趙無憂問。

“異於常人?”楊瑾之愣在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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