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宦臣與奸臣的苟且生涯
穆百里凝眉,“你怎知,本座沒有試過?”他長長吐出一口氣,“過來!”
她溫順的翻過身,第一次展示出屬於女子的溫柔與順從。窩在他懷裡,聽著他胸腔裡強有力的心跳聲。溫熱的感覺滲透肌膚,讓人只覺面紅耳赤。
他抱著她,面上沒有半點溫度,“趙無憂,你想讓本座饒了你?”
“我說了那麼多,你都不感動嗎?”她問。
“本座縱然感動,那又如何?你掏心掏肺,也不過是手段罷了!”穆百里低眉望著懷裡的女子,這狐狸一般的狡黠,實在不敢讓人輕信。你若信了她,只要她有機會出去,必定會翻身變成喂不熟的白眼狼,必定會咬死你。
趙無憂出手,必定斬盡殺絕。
溫柔的撫上她的面頰,指腹上的力道微重,趙無憂吃痛的蹙眉。
“你說過,你與本座是天生的宿敵,既然如此你就別枉費心機了。”穆百里笑得涼薄,“你要知道,本座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稍有不慎,你們整個趙家都會被東廠連根拔起。何況你還有個夏東樓作對手,你可知道在你離開京城這段時間,他的女兒侍奉君前,快要讓國公府捲土重來了。”
“你為何告訴我這些?”趙無憂冷了眉目。
“你說呢?”還能為什麼?你們鷸蚌相爭,他才能漁翁得利,這不是明擺著的嗎?借刀殺人這活,時不時得拿出來顯擺顯擺。明知道趙無憂太聰明,很快就能想通的問題,他也毫不遮掩。
畢竟,她如今的把柄是很危險的存在。
畢竟,她拿他沒轍,只能予宇欲求。
趙無憂將額頭抵在他的胸口,“穆百里,我頭疼。”
他挑眉,“趙大人似乎一點都不在乎男女之防,你這般如此,教本座如何拒絕?”
趙無憂望著他,那眼神就像是看個無賴一般,“饒是我有心男女防備,可督主願意嗎?你若是願意,就把你放在我腰上的手挪開,而後拒我千里之外,若是如此我必千恩萬謝。”
見穆百里面色微沉,趙無憂又道,“何況我知道督主是不可能放開我的,這深山寂寞,總歸需要有人來聊搜才能打發這無聊的時光。男女之防,不當吃不當穿的,能有什麼用?難道我防了你,我就能肋生雙翅飛上天去?既然不行,那我冷,總該找個暖身的才是。”
趙無憂攫起她的下顎,“趙大人見風使舵的本事,還真是不容小覷,連本座都快要被感動了。”
“哪日督主真的被感動,約莫就是愛上我了。”趙無憂握住他攫住自己下顎的手,素白如玉的手,輕輕在他手背上摩挲著。
修長如玉的纖纖十指,指腹間的冰涼,在他溫熱的手背上,彷彿留下了一道道餘溫。病體孱弱的女子,卻是心如毒蠍的狠辣女子。
你若信了,便是死期將至。
“宦臣和姦臣之間,是永遠都不會有愛情的。”穆百里笑得無溫,“不過,卻可以合作,因利而交,因利而散。”
“所以,督主不會出賣我,是這個意思嗎?”她知道,穆百里的承諾其實一文不值。因為他們這種人,壓根沒有誠信可言。所謂的承諾,也只是暫時的安撫,僅此而已。
所以她也沒指望他能保守秘密,只希望在他得到自己身上的某樣東西之前,能手下留情,讓她有時間能緩一緩,好好去想到底該如何能永絕後患。
穆百里起身,“還是先找找,該如何才能出去吧!”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難道還真的要讓一介宦官與這小丞相一道在這山谷裡,共度白首嗎?她甘心?他甘心?
都是腹有野心之人,這種安逸的生活,不適合他們。
衣服已經烤乾,各自穿戴。穆百里特意回頭瞧了一眼趙無憂,視線從上到下,在她身上游歷個遍。最後不鹹不淡的落在她的胸前,“趙大人也不容易啊!”
“總不能跟督主一樣,閹了作罷!若是可以,我還真的願意拿這兩個累贅,去換男人該有的東西,讓自己當個真正的男兒。如此一來,督主下半生就有福了。”趙無憂冷颼颼的說著。
這話聽著真刺耳,奈何又沒有半句錯漏之處,你愣是挑不出她的毛病。
“饒是嘴犟,奈何咱是一道的身殘志堅,趙大人也不必得意,終究是紙包不住火的。”穆百里一襲玄袍,抖落袖口的灰塵。火光裡,頎長的身軀仍是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若非他缺了一點,這樣的容色,這樣的男兒,實實堪當人中龍鳳。
他長腿一邁,已經出了山洞。
趙無憂深吸一口氣,緊隨其後。有時候趙無憂覺得,這女人罵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尤其是對著穆百里這樣動手動腳的男人。
這山谷不是很大,可四面環壁,要想走出去似乎不太可能。但是要往上爬似乎也有些困難,畢竟這北疆的石壁有些沙質。稍有不慎從上頭摔下來,會再死一次。
穆百里自身倒還能一試,然則帶上趙無憂,則全無把握。
回到他們掉下來的那個寒潭,趙無憂輕咳兩聲,抬頭望著高聳入雲的崖壁,這懸崖到底有多高?換句話說,這寒潭要有多深才能抵消他們摔落下來的衝力。
她不由的扭頭望著穆百里,不可否認,這其中也有穆百里的功勞。他的武功,自然不容小覷,只不過如今看來,從下往上似乎有些力有不逮。
“你有把握嗎?”她問。
穆百里凝眸望著她,“就不怕本座丟下你不管,獨自離開?”
“你不會,所以我才會問。”她倒是胸有成竹。
穆百里嗤笑一聲,“若說這世上還有誰最是瞭解本座,估計就是趙大人了。”
“幸會。”趙無憂揚唇一笑,俯身蹲下寒潭邊上,拿起一旁的石頭丟進寒潭之中。漣漪盪漾,水聲沉悶,趙無憂眯起了危險的眸子。
“你在幹什麼?”穆百里問。
“督主上來的時候,可探過這寒潭有多深?”趙無憂凝眉盯著寒潭水面上的漣漪。
穆百里瞧一眼懸崖,而後斂眸盯著寒潭,“這倒沒有。”
“我們從上往下的衝力,除卻督主的輕功阻力,剩下的全賴這寒潭之水的浮力,才讓我與督主保全了性命。”趙無憂抬頭,微光中她只能眯起眸子,免去陽光直射美眸的刺眼,“所以我在想,若是到處都尋不到出去的痕跡,那麼這寒潭底下有沒有出口呢?”
“這兒是沙質的土壤,有這樣深的寒潭,這水是從何而來。環顧四下,並無泉眼。而我方才丟了石頭,水聲沉悶,可見這寒潭很深。這麼多的水,應該有個來源吧?”
若說是下雨形成的堰塞,也不該如此啊!
穆百里聽著倒是有些道理,東廠番子遍佈天下,但他身處宮闈,很少聽見這樣的言論。別看趙無憂病怏怏的,可做起事來,這腦子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
趙無憂起身,“我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痕跡。”
這山谷不大,但雜草叢生,也不知這亂草叢中會有什麼。穆百里望著她,“你確定要分頭找?”
“兩個人行事快一些。”趙無憂抿唇,“我可不想永遠留在這裡。”語罷,她疾步離開,誰知身後傳來一聲悶響。
只見穆百里以手圻斷了一棵兩指粗的小樹,“拿著這個,防身。”
趙無憂一愣,他已經將削好的尖頭小棍塞進了她的手裡,而後朝著反方向走去。
既然趙無憂堅持,為了能儘快出去,穆百里自然也得盡力。他還有那麼多事沒做,豈能在這裡虛度光陰。出去,勢在必行。
趙無憂低眉望著手中的棍子,面色微恙。深吸一口氣,她抬步往前走。一路上她不斷的咳嗽著,摔下來的時候,她把藥弄丟了。如今又剛退了燒,腳下有些虛浮。好在她並不是矯情的病人,她是意志堅強之人。
因為山谷裡常年保持溼潤,溫度較之山谷外頭要溫暖很多,所以這裡的雜草便肆意的生長。
趙無憂慶幸穆百里的思慮周到,一邊走一邊用棍子掃開荒草,免得自己被這些鋒利的葉子割傷。饒是如此,身上也不免被刮到,有些纖細的血痕。
沿著石壁往前走,趙無憂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當下頓住腳步,扭頭環顧四周。心中詫異,這是什麼味道?嗅著有些腥,有些酸臭。
驀地,她的視線陡然落在崖壁一角。
屏住呼吸,緩步上前,趙無憂下意識的握緊了手中的棍子。她終於知道這氣味是從哪兒傳來的,竟然是動物的糞便。
依據糞便的堆數來判斷,這應該是某些動物的領地。她知道有些動物是靠著糞便或者是尿液來透露領地佔據的資訊,也就是說,哪怕是同類,你闖入了它的領地就會成為獵物。
趙無憂倒吸一口冷氣,看這分辨的大小,這動物可不是什麼可愛迷人的小動物。這應該是中大型的獸類,因為在崖壁上,還殘留著動物的爪痕。
穆百里?
趙無憂快速退後,撒腿就跑。她必須去找穆百里,告訴他這裡有危險,而且她也不知道這危險如今蟄伏在何處。
草叢裡突然傳出清晰的“沙沙”聲,趙無憂駭然頓住腳步,快速捏緊手中的棍子。呼吸急促,一顆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有異樣!
是什麼?
什麼聲音?
這草叢裡有東西!
隱隱的,趙無憂覺得,草叢裡的東西在緩緩的向自己移動。彷彿有一雙嗜血的眸,就這麼狠狠的盯上了她。
心,咯噔一聲,面色煞白。
趙無憂步步後退,心生退意。別說她是個女子,縱然是個男子,又不會武功,身處這樣的荒郊野地,若是撲出猛獸來,她又怎能抵擋得住呢?
就憑手中的一根棍子,就想打到毒蛇猛獸?開什麼玩笑。
如今也不必去管那是什麼東西,趙無憂的第一反應就是跑。去找穆百里!只有找到穆百里,她才能活下去。有那麼一瞬,她覺得穆百里就是自己的救世主,至少在此時此刻,他代表著她命中的一根稻草。
她拼命的咳嗽著,拼命的奔跑。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近,就在回眸的那一瞬,她看見那黑色的影子飛撲而起。
說時遲那時快,她一個棍子便甩了過去,那東西沒能防備,當下被打撲在地。也是因為轉身的甩棍子動作,讓她的身子失去了平衡,當下摔倒在地。
胸腔裡像堵著一塊石頭,一段小跑,便讓她呼吸困難。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奈何腳踝上疼痛難忍。早前摔下馬的時候,腳上就受了傷。她原就好強,所以一直忍著沒說,也不敢喊疼。
如今,她便知道自己再也跑不了。
屬於的動物的吭哧聲,那是猛獸發怒的聲音。趙無憂快速抬頭,駭然盯著眼前步步逼近的東西。這東西看上去像狗,可又不是狗。一雙幽幽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趙無憂,涎沫不斷的往下淌。
它已經把趙無憂,當成了闖入領地的獵物。
獵物?
趙無憂可以想象,自己被撕碎的痛楚和慘狀。
然則下一刻,她不由的繃緊了身子,勉力退到石壁處,握著棍子的手微微顫抖。
不是一隻,而是兩隻、三隻、四隻、五隻——最後靠攏過來將趙無憂團團圍住的,竟然足足有五隻這樣的東西。
這東西仰天長嚎時,讓趙無憂的腦子裡猛地蹦出一個字: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