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哪裡,縣長大人喲,我那可都是真傢伙喲,給他,我也肉痛呢。有道是,遠親不如近鄰,他知道這份情。我走了,他不搗亂,就是福分。當然,還有縣長大人您關照,我也放心。再說了,楊打著您的旗子,我不買賬,也得以大局為重喲。唉,還是感謝縣長大人栽培。
吳鐵劍還想說,一瞅,漆樹貴明面上謙虛,骨子裡凸顯傲氣:眼毛上翹,眼角斜視,神情鄙夷,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於是心冷,趕緊笑說,不錯不錯,南邑,隔山隔水,離縣城遠,有你倆,將相和,我也就不多操心了。
又說了一些別的,無外乎都是養生之道,之後,漆樹貴離開縣長辦公室,有人接著,吃了飯,喝了酒,又逛了南街,買了許多東西,包括綢緞就買了四五匹。
南街,最出名的是小吃,也稱商城小吃,有水滑肉、桶鮮魚、翠豆腐等。漆樹貴都嚐了個遍。吃了這麼多,來到街北頭,有一家商城特色:清麗坊。幹啥的?表面上是唱小曲的,裡面人來人往,脂粉氣很濃,實際上就是達官貴人和一群南腔北調的女人,我不說,你也知道那是幹啥的了。
那裡面的姑娘個個水靈,還都風格各異。聽說,有的是從南京過來的,有的是從南洋請進的,至於北京上海,不知道有不,不過,從省城下放的,真還有幾個。個頭大小,高矮胖瘦,風姿綽約,都有,品種好像挺齊全。按蘇軾那張臭嘴說的,淡妝濃抹總相宜。有的說地道的商城話兒,有的操吳越軟語:姆啊姆啊,到這來的,不是客,都是哦們清麗坊的寶貝蛋哦;姆啊姆啊,來,大爺,親蛋蛋,小女子哦們陪你喝一杯喲。香風繚繞,蓮步清逸,身姿婀娜,脂粉燻人,醉而望歸。
王仁蒲是漆樹貴從縣城請的,在漆樹貴護院的炮隊當隊長,他對縣城的情況瞭如指掌。此次老爺進城,等於到了王隊長家。王仁蒲就不予餘力藉機表現表現,因為他知道老爺要走,對他來說,機會就來了——不把他帶著,也讓他在漆家當權,到時候,他可就是山中無老虎了,他就能耍威風了。從中,嗨嗨,能落得不少好處。此時此地是哄老爺開心的機會,要是老爺開心了,什麼事情都好辦了,於是就把拿手好戲都抖露出來。
王仁蒲知道漆樹貴膝下少子,又攤上一脈單傳好幾代了,到他這代,總想打破命運這個怪圈,但就是有心栽花花不花,總也達不成心願。久而久之,不是心病,而是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心病就變成了心魔。
漆樹貴愛色,在他的一畝三分地,只要有姿色的,都在他股掌之中。愛色,是個貪慾。吃了商城美食,還想省城,所以,就打算到省城娶他個三房五房,下他個一百天大雨,看還不把大地淋透?漆樹貴心想,到省城,又能搞到官位,又能娶到姨太太,省城,那是大地方,美女肯定不少,我這般勤奮,廣種薄收,難道還能都是癟子?
這些事兒被猴精的王仁蒲看在眼裡,早就私下揣度,默默記在心頭,找機會獻殷勤,撈點好處。此時,機會來了。於是,就把漆樹貴帶到了此地兒。
一夜風流,讓漆樹貴神魂顛倒,病態十足,幾乎癱軟,就是走路,腰都直不起來。王仁蒲見狀,趕緊上前,又是推又是扶,才把漆樹貴弄到轎子裡躺著。就是這樣,漆樹貴還不想走,但是,胡宏提醒他還要到省城,火車票都買了,不能耽誤,於是,權衡再三,才悻悻說,還是回吧,把南街的麻花買些,回去受用。
王仁蒲指指胡宏,責怪胡宏多事,牙咬著,說聲好咧,又對漆樹貴做了個鬼臉,讓他們抬著,晃晃悠悠,如同中狀元,走出縣城南街。
路上,漆樹貴半躺著,回味著昨天的一夜風流,不禁睡意濃密起來。
好在路途遙遠,一路上又晃晃悠悠,不知不覺竟然睡去了。
轎子晃著,像睡在搖床中,重溫童年美夢,不停哈哈笑。
胡宏十分不安,一會兒撩起轎簾,看漆樹貴還閉著眼睛,又退出擦擦汗:噓,慢點,別把老爺好夢抖醒了。
給老爺好夢抖醒的不是別人,是一個十一二歲的毛頭小夥兒,此人就是周維炯,小名癟頭。
咋碰見周維炯了呢?
周維炯小時候特別乖,不多說話,圓溜溜眼珠,看人一動不動,打量人特別細,膽量也特別大。一次,他表兄漆德瑋拿了一條蛇,趁他不注意,突然放在他脖頸上,他居然泰然自若,一點也不驚慌,又加之他感覺不是太涼,就斷定,不是活的蛇,於是,看都沒看,又把那條蛇從脖頸取下來。
漆德瑋就好奇,說,這條蛇嚇哭過四五個小孩,你為何不怕?
周維炯說,怕,怕有何用?怕,更讓蛇鑽空子,還不如拿命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