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維炯回想著,鄭聰也沒挪窩,再上車,在哪兒再上車?咋回事兒?
鄭聰笑了,拉著周維炯的手說,兄弟,同志,我們是同志呀。
同志,什麼藤子丫枝,我不懂,周維炯警惕著,心裡很窩火,不知道這是哪裡,自己這段時間在幹啥,好像失憶了,但是,他為何叫我同志呢?一定是不懷好意,是探子,可是,我就是個學生,他想幹啥?
一問才知道,在此處已經耽誤一天了。再問,才知道這個鄭聰是化名,真名叫周興初,四十來歲,農民打扮,住信陽柳林火車站附近,是湖北麻城地下交通員,來往武漢與麻城,傳遞情報。
鄭聰拉著周維炯到此,那個店夥計,也是他們一夥的。那人也是地下交通員,沒問名字,這是紀律,周維炯知道,也沒有問。說實話,就是問,周興初也不會告訴他。
為何要這樣呢?周興初說,最近,大別山革命處在低潮,黨中央要派人到這裡來,可是,敵人已得到訊息,也派一批人,化妝成各種人到大別山,潛伏下來,蒐集情報,採取各種措施,利用各種卑鄙手段,破壞黨中央派人來大別山。
可是,走一路問一路,周興初總覺得周維炯素質很高,警惕性很強,不太像學生。為了搞清楚此人的真實身份,就拉到這個地方來吃早餐。
周興初說,來雙份,是暗號,店小夥已經明白,這暗號是指,一份沒下藥的,一份下藥的。把周維炯麻倒後,開始檢查,才知道,周維炯裝著《GCD宣言》,槍也查了,沒問題。
醒後,鄭聰鄭重地說,老弟呀,你這樣大意可不行呀,要是碰見國民黨特務,咋辦?
國民黨特務?我們那是大別山腹地,商城南部,走路都難,窮鄉僻壤,有?過於小心了吧。
同志呀,這可是血的教訓呀,來不得半點僥倖,你一定要記住,這些經驗可都是那些犧牲的同志用鮮血和寶貴的生命換來的呀。
周興初又跟周維炯交談了一下,交換了聯絡方式,還說了保密問題,於是,讓周維炯坐上車,一直送到小界嶺,才分手。
走一路周維炯想一路,“四一二”反革命政變,還有,全國各地傳出來的大屠殺,商城縣委陪著河南省委來商城調查,被逮捕屠殺,這些,不都是教訓嗎?這些人都是咋犧牲的?都是沒有做好保密工作的結果呀。
周維炯忽然想到商城黨支部被破壞,七名支部委員死了五個,這不是才慘痛教訓嗎?看來,自己到了家鄉,一定要低調,一定要注意,不,要特別注意,目前,我黨還處在低潮,經不起風吹雨打了。
周維炯又想起朱迪那一番話,還有,那個毛先生的金玉良言——是呀,這些,都是來之不易的經驗教訓呀。
周維炯這般一耽誤,不是誤點,而是按原計劃整整遲了兩天。所以,漆德瑋牽著馬來到這裡,等了兩天也沒等到,於是,很失望,帶著兩個小跟班,也就打道回府了。
好在沒等到,因為漆德瑋行為詭秘,早被王繼亞盯上了。
麻城,已經火星四濺了,周維炯,這個猴精,會從哪地兒走?漆德瑋想,難道他坐火車到了信陽?漆德瑋又搖搖頭,覺得不太可能——不說其他,就周維炯的性格,也不可能。為啥?這個人是個玩心眼的,那好走,那不好走;那遠那近,他能不知道?這般計較,肯定會從武漢直接插過來,是不是經過麻城,不知道,但是,捨近求遠從信陽過來,那是肯定不會的。
這個癟頭,打哪走的呢?最主要是,遲了兩天了,難道遇到什麼事情了?漆德瑋一驚,對,他對麻城情況不太瞭解,一定是在麻城遇到情況了。
有危險嗎?漆德瑋又搖搖頭,心想,這個猴精,又是個學生,能有啥危險?說他是特務,不太可能,也不像;說他是共黨,更不像,都喊他“炯爺”,那副派頭,哪像鬧革命的?說他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還差不多。
這個猴精,跑哪去了呢?難道上山當土匪去了?漆德瑋自己也笑了,笑過之後,忽然明白,對,他想到一個詞:萬變不離其宗。
周維炯熟讀兵書,雖說性剛直,但思慮深遠。萬變不離其宗,這個“宗”在哪兒?在上樓房。對,他是要回家的,是要去上樓房的。如果我不在半道截住他,讓他回到家,看到他爹被人氣死,妹妹又落在李老末手裡,還不暴跳如雷,還不拼老命找李老末算賬?要是那樣,爺爺說的這個“剛”,可真的成了軟肋了。
咋辦?
李老末,何許人也?土匪。
這個人本來是漆樹貴培養的,可漆樹貴前腳走,後腳就邁進了楊晉階家門,與楊晉階沆瀣一氣,禍害百姓。上文也說了,因楊晉階太缺德,所以,兩人鬧掰了。楊晉階沒辦法,又扶持一個李四虎,與李老末分庭抗禮。
如果周維炯貿然行事,找到山上,不是打起來,就是扣起來,但是,不管哪種,對周維炯來說都是不利的。咋辦?必須在半道上截住癟頭,因為如今的南邑不是過去的南邑了,已經十分糟糕,就是天,都是漆黑一團。
漆德瑋想,那時候,雖說山裡土匪多,但是,還不敢這麼囂張,就是搶,也不敢明目張膽,都蒙著臉,夜晚行動;可如今,地主豪紳勾結土匪,在南溪關帝廟斑竹園白沙河狗脊嶺一帶殺害農會負責人,國民黨不僅不管,還暗中支援。
那些土匪搖身一變讓自己的兄弟入民團,人多了,就掌控了民團,沒有掌控民團的,在民團裡也都混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
顧敬之盤踞親區,在長竹園伏山一帶以聚眾鬧事為由,逮捕進步人士,捕殺GCD。土匪沒了,顧敬之自己變成了土匪。
縣民團,王繼亞是團總,雖說是黃埔生,但他性格扭曲,又是李鶴鳴招來的,所以,以李鶴鳴馬首是瞻,成了李鶴鳴的打手,整天帶著民團,除派人到各區督糧派款外,就是勾結土匪,強搶民女。那些大地主大豪紳,睜隻眼閉隻眼,還往他們駐地送酒菜,說兄弟辛苦,犒勞犒勞。如此混亂,周維炯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