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故地
五月,天氣終於轉暖,大地回春,萬物復甦。
因雪災封停的驛站隘口,一一暢通,久無人煙的道路上,隨著綠色的鋪開,生機勃勃。
原國的西陲小鎮山陽,在經過人口銳減三分之一,百業凋敝,民怨沸騰後,也終於恢復了一點生氣。
商旅過境,衣食無憂。
吉祥街上,牛記餛飩鋪的老闆牛滿肚,數日以來經常以淚洗面,能看到客人的感覺,難以言表。
一碗餛飩,兩個燒餅,素不相識的食客就能嘮上小半天,以前看了生厭,嫌他們佔著地方不走,如今只怕這樣的人太少,店裡早早沒了客人,再度冷清下來。
有的人活著,是需要別人來證明的,這位牛老闆大抵能劃到這一類,沒了食客,也就沒了老闆。
今天也是早早開火,鍋裡的湯水沸起來,小元寶似的餛飩擺滿了篦子,什麼餡兒的都有,就等著客人點它們了。
除了餛飩,燒餅也起了兩鍋,還有新的在烙,此外還有小鹹菜、滷肉什麼的,鋪子不大,可吃的東西卻不少。
更值得開心的是,自打一早開鋪,客人就沒斷過,來來去去,總有三四桌客人在,把牛滿肚樂的合不攏嘴,賺錢多少重要,重要的是——他活下來了。
四桌客人,有兩桌是過往的行商,以前肯定來過山陽,言談沒有任何拘束,但互相都說的他們那兒的方言,外人聽不懂。
除他們外,還有一桌是一老一小,看模樣也是外地來的,肯定不是經商,多半是投親的,不知是路過,還是親戚就在山陽。
老人是個啞巴,慈眉善目的。帶的該是他小孫子,乖巧聽話,嘴巴也甜,幾聲“伯伯”叫下來,一向算計有方的牛滿肚,都忍不住多送一個燒餅。
孩子沒把燒餅吃了,而是給了爺爺,看的他又想落淚。
剩下那桌是本地人,孫疙瘩和趙冬瓜,遠近有名的兩個懶漢,也不知這倆人是怎麼活到現在的,家有餘糧的都有人死,他們卻像沒被這個冬天怎麼著,倒也挺讓人佩服的。
懶漢不是閒漢,遇到來錢多又不用花太多力氣的活計,還是能積極起來的,但大多時候,他們都如同現在一樣,就著點吃的,東拉西扯的瞎白話,話裡話外透著“見多識廣沒有不知道”的優越感。
而且兩人間還潛藏著比拼的意思,往往是你有上句,我就接的上下句,接不住就是輸。
但一般這種情況不會出現,兩人不是真的無所不知,但你不知道還不能編點出來麼,只要活靈活現的,聽上去像真有那麼回事,別人也無法否定你說的東西,那就算是接下來了。
說起捏編個故事,兩人都算的行家裡手,所以認識他們的,聽聽就算,並不當真。那些對他們不熟悉的,尤其那些過往商旅,被忽悠的就多了,還有聽高興了直接賞錢的。
於是,兩個懶漢很多時候其實是在守株待兔。
可“株”好找,“兔子”不好尋,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口若懸河,編纂各種奇聞秘事的積極性。
開始時還是東家長西家短的隨口瞎扯,說著說著,不知怎麼說到周老爺新納的十一夫人身上去了。
一個說人家跟天女下凡似的,看一眼魂就能被勾了去,臉蛋那個漂亮,面板那個水嫩,掐一下都能流下水來。
另一個就說,那是你不知道這位十一夫人的來歷,其實就是大地方窯館出來的姑娘,可沒那麼高不可攀,有錢誰都能摸兩把。
前一個不忿,感覺被壓下去一頭,就問他:你有錢麼?
那個說:我要有錢還夢陪你在這兒吃餛飩,早就萬寶樓吃全雞宴了。
兩人嗆嗆兩句,可能覺得這話題分不出高下,只能互相刨底,於是就跳開了。
“別管十一夫人出身咋樣,反正咱是一口撈不著,估計聞個味兒都難,不如聊點大家知道的。”趙冬瓜問,“你知道隔壁那邊甄老實咋死的不?”
孫疙瘩一拍大腿,“你可算問對人了,換個人可能真不知道,但哥哥是誰啊,在這山陽這一畝三分地上,就沒哥哥不知道的事兒。”
趙冬瓜看著他不說話,一副我看你怎麼編的樣子。
孫疙瘩嘿嘿一笑,看著胸有成竹,“旁人都說他做死人生意,貪的過多,遭了天譴,被小鬼拿了命去。可世上哪來那麼多鬼怪,分明是有人狼心狗肺,謀財害命。”
聽到這裡,趙冬瓜哈哈一笑,滿臉不屑,“還以為你有什麼高見,原來不過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的確,他那外甥女婿現在得盡便宜,怎麼看都像是謀財害命……鄉下來的,窮人乍富,受人嫉妒在所難免,可你想過沒有,事情若真是他做的,如何能瞞過三班差役,真當咱們新來的縣太爺吃素的。”
“呵呵。”一點乾貨沒有,孫疙瘩自然不服氣,“那你說是誰做的?甄老實身體一向壯實,無緣無故死了,怎麼都說不過去,還有他那婆娘,隔沒一個月也去了,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情。”
“甄老實怎麼死的,老實說,我也不太清楚,但他想對十來歲的女娃娃做那畜牲事,我卻是聽過一二的。”趙冬瓜知道這話誰都不能滿意,補充道,“當然,這是不是他造天譴的原因,誰也不清楚。但有一點,他死的時候,那個外甥女婿正跟人喝酒,是真真切切的,有剛正不阿的趙捕快作證,絕差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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