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豐年

第45章 豹叔很無聊

這天,太陽難得露頭,雪也消停了,但趙豹的心,卻與兩天一般無二,灰濛濛一片。

坐板凳上,倚著門框,他滿目無神地盯著院裡的小小身影,呼呼呀嘿,小崽子打拳打地歡實。打從村裡出來,一路同行,這小子就沒斷過一天,風雪不誤,他就不知道愁麼?

我現在都愁!

打拳地小崽子不能體會他的心情,眼神不禁幽怨起來,“狗娃,你說大哥他們現在幹嘛呢?”

“打拳。”狗娃一拳出去,拳架越發平穩,身體不會跟著左傾右倒,哪怕腳下踩著雪。

“我問大哥,沒問你。”趙豹強調問題核心。

“打拳!”狗娃答案不變。

“氣死我算了。”趙豹一撫額頭,額紋皺結,“怎麼偏偏是你留下?換成瓜蛋多好。”

“餵馬也不要我。”狗娃繼續打他的拳。

那晚趙山他們回來,奢侈地買了壇酒,以後入了軍營,酒是不能隨便喝了,趁那之前,眾兄弟喝個痛快。

其實以他們酒量,一罈酒怎麼可能喝痛快?一人一罈差不多。但那一晚,偏偏都像是喝高了,話一個勁兒在說,吵吵嚷嚷,就沒有停過,但到最後,說的跟聽的,都不記得說過什麼。

次日一早,依舊頂著“豬頭”的四兄弟去了軍營,留下趙豹守家。其實本該趙山或趙虎留下,畢竟他們有孩子,需要照顧的人比較多。說是兄弟可以幫忙照顧,但總隔了一層。

於是,趙豹留下了,誰教他受傷了。無論如何,兄弟五個不可能全去,必須留下一兩個守家看門,某一天,可能還要負責收屍。

將軍難離陣上亡,何況是大頭兵?說投軍是為報仇,但誰心底不清楚,希望有多渺茫。沒有一身軍功,不曾將銜加身,那總歸是一場美夢罷了。

軍中晉階,哪有那麼容易,怕是那天還未到,就已埋骨他鄉。所以,留下那個,其實最慘的。活著看夢碎,活著收兄骨弟骸。

這事趙豹做不來,但運氣使然,是他留下了。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再說趙瓜,可能最近受的刺激有點多,也鬧著要投軍,不管是不是圖威風,年齡上總是小了些。

大家鬧不過他,也就帶他一起去了,反正收不收他們說了不算,讓他死心也好。誰能想到,他竟也能留下,甚至連入營儀式都省了。

所謂入營儀式,就是老兵群毆投軍者,反應快不快,扛不扛揍,慫不慫,打一頓就清楚了。符合條件的,以後就是兄弟。不過關的,滾蛋!

趙山他們被揍成那熊樣,猶能開心地像個傻子,就是因為這個,憑自身的能力贏得了尊重和認可。

趙瓜沒受這茬罪,自然也做不了真正的軍人,但也算有了住處和活計——餵馬。

趙瓜不瓜,欣然接受,還振振有詞:騎馬都是從餵馬開始的!

狗娃除了祝他前途無量,也沒啥好說。

看狗娃一臉無所謂,趙豹就覺得不爽,“還有臉說,馬伕都混不上。”

“彼此彼此。”狗娃嘿嘿一笑,繼續打拳。

“……”趙豹發現,現在不僅頭疼,肝兒也疼,何苦來哉?

啪啪啪。

幸虧這時有人來敲門,不然他能鬱悶死。“狗娃。”他喊一聲,然後指指門。

往他腿上掃一眼,狗娃收了拳架,過去開門,瞅清來人,“四叔,是趙叔。”

趙良看到他,笑了一笑,“你小子命真大,怎麼找這兒來的?”

狗娃抬手撓頭,憨憨一笑,“嘿嘿,俺運氣好。”

“以後別到處亂跑了,不是每次都有好運氣。”趙良說完他,才往院裡走,“老四,二哥他們呢?二嫂出那麼大事,怎麼也不通知我一聲?是不是不拿我當兄弟?”

趙虎媳婦出事,大家的確沒通知他們,按著關係,他上門牢騷兩句也在情理之中,就是反應有點慢,畢竟山陽也不是很大。

可趙豹不會算計這些的,“人當晚就埋了,告訴你們,也不過多幾個人跟著生悶氣,有什麼意義?”

“那總得說一聲啊。”趙良往地上跺一腳,又問,“就這麼算了?”

“不然呢?”趙豹問,“去殺高虎還是姓周的?”

聽他提到這兩人,趙良緊張地回頭望一眼,門已經關緊閂實,這才踏實一些,“唉,咱們窮人賤命,的確也沒法跟人家計較,也計較不起……二哥呢?沒了二嫂,沒鬧啥事吧?”

你是想他鬧事還是怕他鬧事?

就趙良剛剛的反應,趙豹寧願相信他是來打探訊息的,只要他們有報復的念頭,估計趙良一家會立刻跟他們斷絕關係,唯恐被牽連。

“你問二哥?他去投軍,一時半會你見不著。”

“二哥投軍了?”趙良一臉驚訝,“如今邊境不太平,隨時可能起戰事,一旦上了戰場,死活可就由不得自己,你怎麼不攔攔?”

現在就由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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