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沒了桎梏,身子忽地一軟,倒在了冬青懷裡。
小丫鬟眼睛睜不開,佈滿蠟油的手也無力垂下,指尖還在微微發顫。
“還真是姐妹情深呢。”
蘇晚昭筆直地跪在暗黃色的蒲團上,手中木魚有節奏地敲擊著,悠長的嗓音從陣陣青煙後縹緲傳來。
微末盯著那道紋絲不動的身影,冷笑一聲,“王妃懲治奴才的手段,還是這麼別緻。”
木魚聲忽然漏了一拍,蘇晚昭緩緩從蒲團上起身,“我真是不習慣,你這樣與我說話呢,微末。”
她轉過身,脊背突然一僵。
站在對面的女子肩背挺直,一身月白襦裙襯得她面板異常白皙,廣袖上的銀線正在燭光下流轉如波,髮間的素銀步搖垂下一顆東珠,與她殷紅的唇交相呼應,顯得她更加明麗嬌妍。
反觀她自己。
為了讓人相信她誠心禮佛,滿頭珠翠早被她褪了乾淨,粗布衣裙被香火燻得略微發黃,空蕩蕩的手腕上只餘一道常年戴鐲的淺痕,連眼尾都爬上了幾道細紋。
蘇晚昭忽地心中不忿。
半年前,這女人還跪在地上給她提鞋,如今卻連裙襬曳地的弧度都顯出了幾分矜貴。
她突然就不想死守在這枯燥的佛堂裡了。
就像安瑜說的,女子的富貴,要與人腥風血雨地奪。
看她,不就是從自己手裡奪走了一切麼。
蘇晚昭笑出聲,“我還以為是春溪那個小蹄子吃裡扒外,沒想到是她。”
說著就指尖一翻,一枚泛著光澤的貝殼脆聲落地,微末定睛一看,上面刻著鮮紅的“己未·癸卯”字樣,分明是林安瑜占卜用的卜甲。
“她想偷出去給你看呢。”蘇晚昭翩然轉身,素手點燃三支青香插入香爐,“不過也無需偷,本也不是什麼要緊事。”
微末眸光閃爍,蘇晚昭竟絲毫不避諱林安瑜的行蹤。
“煽動百姓圍堵五皇子軍帳,還不算要緊事?”
“怎麼能說是安愉煽動?
蘇晚昭神經質一般笑出聲,“她只是占卜出南狄不日將會入侵,告誡五殿下好生防範,那些百姓就人心惶惶,整日念著我爹的好。”
“圍堵軍帳也是他們自發的,安愉只是一個弱女子,能有什麼辦法?”
微末蹙眉。
如果只是告誡五皇子,怎麼可能傳得這麼快?
五皇子又不是沒帶過兵的新將,自然明白民心慌亂帶來的後果,這種訊息無論真假,都應該當成絕密才是。
可事實卻正好相反。
她看著蘇晚昭怪異的笑臉沉聲道,“她若只是占卜,自然怪不得她,可為何還要大肆宣揚,讓百姓人人自危?”
“又為何私自進京,多次潛入王府與你私下會面?難道你就不怕陛下龍顏大怒,治王爺一個私通南狄之罪,將整個王府都拖進地獄?”
蘇晚昭畢竟是錦瀾王妃,她若勾結林安瑜,別說皇帝,就是朝野百官,恐怕人人都會懷疑,這背後是趙晏在暗中推動。
“大肆宣揚,私自進京?”
蘇晚昭卻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還不知道吧?咱們陛下最是信奉占卜之術,已經密旨傳召安愉進京。”
“想好好測算一下棲梧國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