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負手站定,修長的身軀遮住大半晨光,“搜。”
衛驍領命,鐵鉗般的手掌扣住瘦嬤嬤咽喉,銀探子從袖袋裡滑出來,掉在地上發出脆響。
衛驍拾起遞到趙晏面前,探子尾端的蓮花紋被刻成一個“德”字。
嬤嬤驚慌失措地跪地,“老奴也是奉命行事…”
“哦。”趙晏嘴角噙著冷笑,“倒不知,嬤嬤奉的究竟是誰的命?”
瘦嬤嬤猛然抬頭,正撞進趙晏那淬著寒霜的眸子裡。這哪裡還是錦瀾王?分明是前朝誅殺權臣的暴君。
“德妃娘娘派老奴來時…”
頭頂忽然傳來一聲嗤笑。
瘦嬤嬤當即打住話頭,冷汗滴落在粗石地面上。
她沒說謊,她二人的確是奉了德妃之命,只是那銀探子的來由,她是萬萬也不敢說的。
“拖去暗室。”趙晏輕飄飄地擺手,“問問她們主子,可還記得三年前溺斃在御花園的小宮婢?”
那小宮婢曾受皇后指使,在他的茶水裡投毒。
“不,錦瀾王,你不能扣下老奴!老奴還得回宮覆命!”
衛驍拖人的聲響漸遠,趙晏轉身,前世他直到登基才查到皇后手筆,如今倒省了諸多周折。
“晚昭受驚了。”他執起蘇晚昭冰涼的手,拇指撫過她腕間的同心結,“本王送你回房。”
蘇晚昭霧濛濛的眸子終於見了亮,“好。”
走過珠簾時,蘇晚昭忽然腳底一滑,順勢栽進趙晏懷中,微末見狀在原地駐足,守在了房門外。
若她所猜不錯,趙晏也重生了。
否則不會提及溺斃在御花園裡的小宮婢,那是多年後剷除皇后時,趙晏給對方親列的罪名,這時候的他,應是根本還不知情才對。
也不會直接將驗身嬤嬤拖去暗室,那兩人跟隨德妃多年,猶如他的長輩。
這樣也好,趙晏重生一回,還帶著對蘇晚昭的幻想,那她便要在趙晏面前,將蘇晚昭一點一點……扒光示眾。
“王爺的螭紋玉佩好生別緻。”裡面傳出蘇晚昭歡愉的聲音,“可以送給晚昭嗎?”
“這是父皇御賜。”趙晏的聲音低沉又暗啞。
“那有什麼要緊?”蘇晚昭頓了頓,“明日晚昭就要嫁與王爺為妃,父皇見王爺待我情深,也定會歡喜的。王爺是捨不得嗎?”
微末獨自立在廊下,微風吹得她心頭髮癢。
那螭紋玉佩是趙晏封王時皇帝親賜的,就連絡子上的金線也是頂級匠人精心裁製,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前世她得了,是因那時趙晏已成皇,無需再看旁人臉色,此物倒如累贅一般。
可此時他礙於皇帝日日都得佩戴,離不得身,無關捨得與否。
蘇晚昭卻不知所以,開口索要。
方才倒是她想多了,只要她不開口、不規勸,蘇晚昭每走一步,都是在自掘墳墓。
“本王為你另尋一個就是。”
“不要…晚昭只喜歡王爺日日佩戴的這個。”
“不行。”
“不嘛…”
“你不是喜歡青蓮紋的?”
“怎麼會?”蘇晚昭的聲音明顯高了兩度,“晚昭從未喜歡過,只喜歡王爺喜歡的。”
房中隨即陷入鬼一般的沉靜。
獨愛青蓮是她套給蘇晚昭的第一層偽裝。
高潔不妖,純淨不染,暗合她‘如君淡雅’的品格。
若按本性,蘇晚昭會將萬事萬物皆以趙晏的喜惡劃分,喜對方之喜,惡對方所惡,像城牆根隨風的野草,也像對方腰間垂掛的死玉。
微末暗垂下眼尾,趙晏本就多疑善思,聽聞蘇晚昭不愛青蓮,不知會作何感想。
“你且梳妝歇息。”片刻後才又傳來低沉的聲音,“夜裡本王再來尋你。”
玄色身影經過門邊時,帶起一陣清洌的薄荷香。
“王爺的玉佩歪了。”
微末突然輕聲開口。
趙晏頓住腳步,女子溫熱的指腹已纏上搖搖欲墜的金線絡子,她螓首低垂,靈巧地打了一個羅纓結。
她周身是清新的皂角味,不似晚昭那般濃香刺鼻。
“王爺!”蘇晚昭哀哀慼戚追到門前,卻連半片隨風而動的衣角也沒抓到。
“好生休息,本王還有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