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在他胸膛處蕩起漣漪,驟凝的瞳孔忽又垂了下去,“她聰慧伶俐,自有辦法應對。”
…
微末將燻好的常服疊進鎏金匣,就聽身後有輕微腳步聲漸近。
是個女子,周身散發著宮裡才有的瑰露香。
詠荷一步跨進門檻,遮住一縷明亮的晨光,“姑娘如今倒與往日大不相同了。”
微末將袖口褶皺無聲撫平,轉身屈膝,“見過姑姑。”
詠荷眉梢一挑,這婢子換了身紫紅色水雲錦,瞧著比往日風光許多。
她捻起腰間素帕,狀似無意掃過鎏金香爐,“娘娘聽聞王爺身子抱恙,特命我來瞧瞧。順道給側妃送幾副安神湯。”
她刻意提起溫晴玉,便是想讓這婢子知道,娘娘記掛王爺,也時刻不忘側妃。
方才去了霜華院,詠荷才徹底知曉昨夜詳盡。這婢子原本就是蘇晚昭陪嫁,如今圍在王爺身邊,還不一心想給舊主固寵。
再或者,她人心不足,自己存了要登天的心思。
詠荷目光閃爍,似是想將人看透,“姑娘記著,破瓷碗永遠裝不得金樽酒,碎渣子扎手的滋味,可不好受。”
微末垂著眸子,將神色盡數隱在長睫後頭,“姑姑明鑑,王爺的金樽酒,奴婢從不敢胡亂肖想。”
“這樣最好。”詠荷渾不在意說道。
無意瞥見衣匣裡的金蟒玉帶,詠荷拿起對著光細看,“瞧這針腳細密的,王妃那繡囊便是你補的吧?怪不得王爺專挑你來伺候。”
小爐上的藥罐忽然沸騰,噼裡啪啦不安撞響,微末隔著素布將蓋子掀起,背過身時眸色驟冷,“奴婢只會些無用的女紅,比不得側妃大家閨秀,飽讀詩書。”
窗外竹簾被晨風掀起半形,她瞥見隨風而動的霽色常服就立在窗欞後頭。
詠荷被垂簾擋住視線,絲毫也未發覺,“側妃雖年輕,卻得咱們娘娘放心尖上護著。昨夜的合歡香,姑娘便當是隨風捲走的枯葉,忘了最好。”
微末恭順深拜,“奴婢謹記姑姑教誨。”
這婢女的態度倒叫詠荷十分熨帖,她將玉帶放回桌案,語氣也松泛許多,“既跟了王爺,便不要再一味心心念念地惦記舊主,側妃若得王爺寵愛,必也少不了你的好處。”
微末輕聲答,“是。奴婢死生都是王爺的人。便如這罐下碳火,燃盡了也是給主子暖手的灰。”
趙晏逆著風立在窗欞後,指腹無意識摩挲著隨手摘下的細竹葉。
那句“奴婢死生都是王爺的人”撞進耳中時,泛白的指節忽地鬆開。
葉脈“咔”地斷成兩截,他喉結滾了滾,鬆手間碎竹葉隨風打著旋地輕聲落地。
斑駁竹影在他肩頭晃了晃,恰遮住唇角一閃而逝的溫度。
倒也尚算…有良心。
詠荷滿意地抽身離去,娘娘與側妃想得太多,這丫鬟單薄得像竹竿子,何處能惹王爺傾心?
見詠荷踏出房門,趙晏下意識將身子隱進竹林,腳步頓住時不禁微愣,方才稍縱即逝的怯意…從何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