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水閣獨闢了個小院,院中挖出見方小池,小池通體以漢白玉鋪陳雕砌,四周再圍以十二扇青石擋板作為屏障,池底鋪滿火石,儼然成了一汪熱氣騰騰的溫泉。
後山引來的泉水泛著翠綠色的光,野菜汁被混在裡面,蒸騰出淡淡的澀苦味。
入水處的石壁被鑿成傾斜狀,恰托住微末無力抬起的右臂。
池底火石燙腳,面板也被灼得泛紅,她才想起身,就聽屏障外的聲音無情傳來,“時辰未到。”
她不安提了提只到胸前的貼身裡衣,又將身子沉入水中。
衛驍捏著一封貼花手信送到趙晏面前的案几上,“王爺,虹霓院送出來的。”
混著蘇合香的信紙上只有四個字:思念舊僕。
趙晏指尖一鬆,信紙就飄然落在泥土上,“再挑幾個會解悶的婢女給王妃送過去。”
…
微末整日在溫泉與臥房間穿梭,參湯藥液灌得她小腹發脹,指尖都被泉水泡得褶皺不堪,臉色才堪堪日益紅潤起來。
繡金蟒那夜的紫紅色雲錦衣裳又被送了過來,靜靜躺在她床頭案几上。
蘇晚昭幾日前解了禁,多次來沁水閣尋她,都被衛驍擋在了外頭。
“微末現在是王爺一等貼身婢,王妃還是請回吧。”
她能想象出蘇晚昭離去時陰鬱的臉。
此後兩日,虹霓院每每送來的紫參雞湯與當歸嫩羊,經銀針一滾都泛出妖異的紫黑。
衛驍手背青筋暴起,“我這就去稟明王爺!”
微末輕聲攔住他,“吃食經多人轉手,王妃許是冤枉的。”
晨露未晞,溫晴玉帶著素月來到院中,素月手裡提著個朱漆食盒,盛著碗琥珀色的雪梨膏。
“聽聞微末姑娘時常咳嗽,我特意放了勺枇杷露,煩請衛侍衛送進去吧。”
衛驍劍鞘挑開食盒蓋子,銀針明晃晃插入膏體,取出時針腳卻並未變色。
小侍衛信口胡謅,“側妃恕罪,王爺吩咐,微末的吃食需經銀針驗毒。”
溫晴玉捏著娟帕假笑,“應該的。”
錢嬤嬤盯著雪梨膏一臉狐疑,“溫側妃可不是柔善的性子。”
微末舀出一勺送入口中,“再過五日,是她的生辰禮。”
…
傷勢漸愈,微末行動自如,便做起了貼身婢女的本職工作。
沁水閣內院主位處是趙晏的寢臥,西側設有廂房兩間,寬闊的庭院遍植翠竹,另一端是時刻上鎖的書房,書房後蜿蜒著一條幽深小徑,穿過月亮門直通一片繁茂的後花園。
她來之前,這裡只有衛驍與趙晏兩人。此時二人同去上朝,整個內院就只剩她一個。
因足夠寬敞,她的房間被直接安置在了垂蔭後的西廂房裡。
她端著趙晏常服繞去寢臥,才將衣裳燻了香,檀木架上就滑下一條嵌寶腰封。
她俯身去拾,發現繡紋的絲線已些許褪色,寶石也不再瑩潤髮亮,卻被好生保管在半敞的檀木箱匣裡。
鍍金帶扣處有被反覆摩挲的痕跡,看寬度,像是未及冠的少年才會佩戴的。
封身發舊,繡樣古樸,能被趙晏珍藏,或許是他姨母的遺物。
她從未見過那女子,只知她故去時,還是頗得聖寵的柔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