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晏一頓,見女子似被勾起愁緒,只得訕訕。
他提筆潑墨揮毫,在小楷後頭補上“久賡白雪詠,更度採菱謳。”
兩句詩一收一狂、一靜一動,如在宣紙上隔江相望,柔勁相宜。
“衛驍研的墨太粗,”
趙晏幽深的眸子似閃著光,這女子給他的驚喜一次又一次,竟與他記憶中的晚昭緩緩重合。
“明日起,你來研。”
…
趙晏酷愛書法,尤其推崇大儒米孚。
前世蘇晚昭“師從米孚”的那一手簪花小楷,為她在趙晏心中加了不少分。
蘇晚昭也曾啃著米公詩集惡補,但書法並非一朝一夕練就,每有需要,她便躲在暗處替她代筆。
蘇晚昭也從不敢在趙晏面前提筆寫字。
微末將趙晏墨跡未乾的字帖夾在垂繩上,微風拂過時宣紙沙沙飄搖,像極了前世她死後,靈堂裡懸掛的靈幡。
那時她飄在空中,看見剖開的小腹被細線隨意穿著,用殮服仔細遮好。蘇晚昭哭得幾度昏厥,穿著龍袍的趙晏只淡淡掃了她一眼。
如今重活,竟萬般不同了。
宣紙縫隙間,她遠遠瞧見臨風廊下款款而來的素月。
正停在遠處朝她投來不善的目光。
微末唇角勾起,溫晴玉不在,素月不敢擅闖沁水閣內院。
合歡香莫名其妙出現在趙晏身上,引溫晴玉起了疑。
詠荷晨起時的敲打,便是溫晴玉在私下裡告了狀。
微末朝素月平施一禮,轉身揚長而去。
她再也不是前世那個逆來順受的可憐蟲,溫晴玉想用一個奴婢就將她喚去霜華院,太過想當然了。
她返回臥房將重新熱好的紫蘇薑湯倒進青瓷碗,素手端起往趙晏書房走去。
再路過時,餘光瞥見素月還等在原地。
她權當沒看到,徑直來到書房門前駐足。
趙晏不喜旁人擅進書房,她等了片刻,裡面才有聲音響起,“進來。”
她將瓷碗放在案頭,又取來火摺子點燃紅燭,待房中燃起昏黃的燭光時不經意開口,“奴婢方才遠遠瞧見了素月姑娘,許是側妃思念王爺了。”
趙晏翻過一頁書卷,輕輕嗯了一聲。
她無聲立在後頭,趙晏手裡是一本裝訂版的《治國策》。
書頁泛黃,起了毛邊的頁尾有硃砂批註。
見趙晏挑起一支狼毫,她上前拿起墨錠細細研起了墨。
趙晏勤政,閒暇時便會賴在書房裡。
衛驍忽然出現在門邊,“王爺,側妃喚微末前去霜華院一敘。”
趙晏頭也沒抬,“不去。”
衛驍卻身形未動,“可側妃要微末去繡個花樣子,娘娘最愛的牡丹紋。”
趙晏放下書卷輕笑,“拿母妃壓我?”
衛驍苦著一張臉,“王爺忘了,再有月餘,就是國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