淒厲的哀嚎混著拖拽聲盤旋在焦梁殘瓦間,趙晏摩挲著螭紋玉佩喃喃,“姨母怕黑,記得多掌幾盞燈。”
殿前空地上突然鬼一般靜謐,所有人都縮著脖頸噤若寒蟬。
許久,深夜逐漸寒涼,趙晏才沉著嗓子沙啞開口,“各領五十庭杖,召集所有奴僕…觀禮。”
五十庭杖?
二十庭杖便能要人性命,何況是蘇晚昭與溫晴玉這種驕養在深閨的貴女。
還要僕從觀禮,殺人誅心。
衛驍領命往前院飛奔,少頃便帶回王府所有八十餘奴僕,連看馬廄的李大爺也被扯了過來。
“王爺!”蘇晚昭崩潰嘶吼,“你竟要當著奴才的面…打妾身的庭杖?”
打庭杖要爬在條凳上,將腰背臀全部展於人前,便是在內院隱秘處置,對女子來說都是極大的侮辱,更何況是當著所有奴才的面。
趙晏發了恨,沒幹脆要了兩人性命,已算尚且保留著一絲理智。
畢竟這兩女一人是皇帝賜婚,一人是生母力保。
竹板被捅進尚有餘溫的灰燼堆,取出時板身還噼啪地冒著火星,伴著兩女淒厲的哭喊,每落一杖都炸開星點火光。
五十杖畢,兩人的腰背都血肉模糊地猙獰著,泛起陣陣焦腐氣味,四周奴才盯著順凳腿流下的黑水,幾個膽小的當場嘔出苦汁。
蘇晚昭早在二十杖時已然昏厥,溫晴玉滾下條凳,進氣沒有出氣多。
趙晏始終揹著身,任由兩人被奴婢手忙腳亂地抬回院子,人群呼啦啦散去,只餘他一人孤身立在殘垣斷壁前。
殘月無聲攀上樹梢,將他支離破碎的身影拉得修長。
微末緊了緊被護在衣襟下的靈位,心頭不由絮絮。
趙晏與柔嬪的感情極深。
德妃產子時只是小小貴人,全無親自撫養兒子的資格,年幼時的趙晏不得皇帝喜愛,又被寄養在陳貴妃膝下,終日飽受磋磨。
柔嬪進宮探望長姐,卻意外撞見小外甥渾身是傷,她束手無策,只心疼地抹著眼淚出了宮。
可回府後,她卻再三央求父親將她送進宮,冉父沒了法子,動用全部人脈,柔嬪才成了皇妃。她費盡心力去爭寵,只為了能讓趙晏吃口飽飯。
可以說,柔嬪悽慘的一生,皆是因想護著年幼的趙晏。
他對姨母心有愧疚。
微末無聲嘆息,男人此時的身影蕭條又落寞,她心底竟莫名生出一絲悔意。若不以焚燒祠堂為代價,他定然不會如此痛心吧。
趙晏孤身佇立許久,直到一更梆子聲從院外響起,他才緩緩挪動了步伐。
仰頭望見他下顎泛紅的灼傷,微末捧著靈位起身,“王爺瞧,姨母安好著呢,連塊金漆都沒脫落。”
趙晏瞳孔泛起驚天駭浪,他顫著手撫過靈位邊緣,忽將女子緊緊箍進懷中。
寬大雙臂箍的微末肩骨生疼,她側臉抵著他溫熱的胸膛,聽到陣陣如驚雷一般的心跳。
折返回來的衛驍僵在石徑盡頭,看著主子染血的手掌環住微末瘦弱的身軀,垂下頭無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