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末指尖一顫,方才趙柯羅如狼一般的目光似徑直朝她斜掠了過來。
貢禮隊伍行至御前時,趙柯羅翻身下轎,對皇帝俯身行了最崇高的交手禮。
禮還未畢,隊伍末端突然躁動。
通體雪白的駱駝正用頭撞擊玄鐵柵欄,琥珀色的眼珠滿是不安與驚惶。微末忽然想起,前世這匹駱駝發狂,生生踩斷了一個官員的脊骨。
皇帝指著那方向,“這…可要緊?”
“無妨。”趙柯羅大手一揮,“我的隊伍裡有專門訓駝的高手。”
禮官隨即響起唱和聲,“高昌國主敬獻——”
十二名赤足舞姬踏著銀鈴碎步而來,髮間的雀羽隨著腰枝輕輕搖晃,捧著的象牙托盤裡盛著血玉髓雕的狼首、淬著藍光的隕鐵彎刀、以整張雪豹皮紋就的萬里疆域圖以及盛在琉璃盞中的高昌龍涎香。
除此之外,另有一頂滿鑲祖母綠石的金凰振翅純金羽冠。
趙柯羅就著托盤將羽冠推至皇帝面前,“棲梧的王,這是我高昌王后才能佩戴的王冠,只有您的貴女才有資格得到它。”
皇帝在那羽冠上掃了一眼,又偷瞄一眼身側的趙晏。
你說讓高昌自請退婚,如今人家堵上門,你還不出面解決?
趙晏廣袖帶風掃過象牙托盤,羽冠直被推地撞上舞姬心口,那舞姬身形不穩噔噔後退半步,“大皇子此言尚早。”
趙柯羅曠眉緊擰,“錦瀾王這是何意?”
隊伍後方突然傳來白駝嘶鳴,微末看見鐵籠被撞碎的碎屑混著塵土被高高揚起,那白駝琥珀色的眼珠赤紅如血,徑直朝端著托盤的舞姬衝來。
“護駕!”
禁軍架起長槍攔在皇帝身前,卻見白駝忽然人立而起,前蹄堪堪劃過舞姬的雀羽發冠。
舞姬尖叫一聲,端著托盤在人群中亂竄,白駝喘著粗氣緊隨其後,場面一度混亂不堪。
“畜生!”趙柯羅劈手奪過禁軍手裡的長槍擲向白駝,“蠢貨,還不鬆手!”
連微末都看出,白駝的目標是舞姬手裡的羽冠,可許是羽冠過於貴重,這女子竟一直死死端著不肯撒手。
聽到趙柯羅的呵斥,她才尖叫著將托盤狠狠一扔,羽冠在空中打了個轉,徑直朝著皇帝的方向飛去。
霍崢心下大驚,正面迎上發狂的白駝,長槍入喉的瞬間,前蹄重重落下,趙柯羅登時暴喝一聲,“保護羽冠!”
可惜轉眼之間,祖母石羽冠就被盡數踏成飛灰。
“此冠採天山赤金所鑄,此駝亦是飲天池聖水長大,本殿跋涉千里…”
趙柯羅赤目控訴霍崢,霍崢卻抽出長刀直指他面門,“大皇子可是要行刺?”
他這才瞳孔放大地慌忙跪在皇帝腳邊,“高昌與棲梧世代交好之心,星月可鑑!”
皇帝擺手揮退霍崢,單手將趙柯羅扶起,“大皇子的聘禮,恐怕要再斟酌斟酌。”
微末立在身後,忽瞥見趙晏負著的指尖掛著血痕。
前世白駝發狂是在皇帝與大皇子並肩入宮門之後,白駝這才只逮住隊伍末端的官員重踏。
今生提早了半刻鐘。
她再去瞧趙晏默默抽回袖中的手,才恍然大悟。
這白駝應是水土不服,進了棲梧地界便一直躁動狂亂,方才趙晏故意去推託盤,是暗中將指尖鮮血抹在了羽冠上。
白駝嗅覺靈敏,才衝破鐵籠一味去追端著托盤的舞姬。
他,是故意想毀了趙柯羅的聘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