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金總重675斤4兩。
白銀總重1128斤3兩。
鑲嵌寶石的工藝品37件,黃金面具一套……”
工廠二樓的辦公室燈火通明,陳舟望著統計出來的財寶總數沉默不語。
按現代金價,僅計算這些黃金的克重,他就已經成為億萬富翁了,按道理來說,此刻的他應該開心激動,甚至如范進中舉一般,興奮得瘋掉。
但望著手中長長的財寶單,陳舟卻感受到了一股無盡的空虛。
這麼久以來,他努力推動島上科技發展,建造鋼骨號,研究槍械和火炮,除了想解放島上的勞動力,讓自己的生活可以更加輕鬆愜意外,歸根結柢,還是惦記西班牙人的寶藏。
當日思夜想的獎勵真的送到身邊,當那些金銀真的擺到面前後,陳舟的歡樂只持續了短短几個小時——
他想起了在貼吧看帖子的那個晚上,想到了貼吧老哥討論挑戰獎勵時的爭論。
“擔著生命危險,用28年時間換取72萬,究竟值不值?”
當時很多人都覺得不值。
對普通人來說,72萬固然是一筆不菲的財富,但28年實在太漫長了,挑戰需要面臨的風險也實在太多太多,即使挑戰期間渡過的時間不到一秒,依舊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但若是最開始,帖子就寫明白挑戰有機會獲得價值兩億七千萬乃至更多的財富,想必貼吧老哥們就不會畏畏縮縮,而是趨之若鶩了。
毫不誇張地說,在現代社會,接近三個億的財富,別說是過上夢寐以求的生活,就是坐火箭去太空旅行都可以實現。
一代人的努力,或許可以賺到百萬,甚至積累幾百萬的資產。
可幾個億,這就不是一般人能觸及的高度了,需要頭腦、才能,更重要的是時運。
站在風口上豬都能起飛,但這個風口哪有那麼好找。
……
陳舟見過有人因為親戚死亡後的幾十萬賠償款鬧得雞犬不寧,也見過親兄弟因為爭奪家產大打出手,搞得老死不相往來。
幾十萬上百萬尚且如此,幾個億擺在這裡,恐怕願意為它賭上性命的人不在少數。
這樣一筆聽起來都有些夢幻的財富握在自己手中,換做從前的陳舟,早就沉醉於揮金如土的幻想中了。
可現在,他只覺得無趣——
上輩子的所有理想和目標都被一箱箱金銀壓塌了。
眼下,他需要考慮的不是怎麼花錢,而是怎樣在提前獲得鉅額獎勵的情況下渡過剩下的二十多年。
恰當一點形容,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在風華正茂的年紀過早退休的上市公司老總,習慣了忙碌,真失去奮鬥目標,他頗有些無所適從。
總不能把那些金磚都摞在辦公室,整天盯著它們發笑吧。
假如真那樣的話,他的精神問題用三個億都未必治得好。
……
“來福,咱們多久沒出去釣魚了?”
收起桌上的統計單,陳舟溫聲詢問趴在桌旁的金毛大狗。
從少年步入中年,來福的模樣已經略微呈現老態,與從前那副總是充滿精力的姿態全然不同了。
它趴在地上酣睡的時候嘴角總會流口水,打鼾的聲音也越來越大,呼吸聲越來越粗。
與來福朝夕相處,陳舟能明顯地感覺到它正在逐漸老去,它的生命正在流逝。
令人絕望的是,即使手握價值三億的財富,陳舟也不能暫停時間,延緩來福的衰老。
聽到主人的話,來福慵懶地抬起眼皮瞥了陳舟一眼,尾巴左右晃了晃。
它的意思是——
只要你願意,我可以陪你去釣魚。
陳舟見狀笑了笑,起身走到來福身邊摸了摸它的腦袋。
感受到主人的撫摸,來福終於來了精神,姿勢從趴在地上轉變成了臥姿,將沉重的腦袋搭在陳舟鞋面上,伸出溼漉漉的舌頭舔舐陳舟手掌,不時張開嘴輕輕咬住陳舟手腕——
這是它表示親密的方式。
……
1666年5月底,作惡多端的部落首領哩索本迎來了屬於他的結局。
這個“被天神選中的勇士”,宣稱能帶領部落走向繁榮,一統整個島嶼的“戰神”“勇士”如一條死狗般被人強行拖上行刑廣場中心的平臺。
他高大的身軀依舊赤裸,雙腿根本邁不開路,癱軟到彷彿沒有骨頭的蟲子。
哪怕是面對屠夫鋒刃待宰的羔羊臨死前都比他更有尊嚴些。
臺下的島民圍觀著,這一次處刑使用的是斷頭臺而不是絞刑架,他們都想看看這個從前的首領是怎樣被斧刃斬下頭顱的。
據說為了得到一個更靠前,觀看起來更清晰的位置,島民們私下裡進行過不少交易,哪怕陳舟沒有為這場行刑組織“售票”,聰明的島民也會自發透過各種方式賺取財富。
對他人向來狠厲,殺人不眨眼的哩索本想過自己也會死,卻沒想到他的死亡來得這麼快。
回想起持槍者登上島嶼的那天,再想想被關在監獄中的這半個月,哩索本只覺一切都像一場漫長又短暫的夢。
步履蹣跚地被行刑者按到了斷頭臺上,盯著被陽光曬得發白的地面,哩索本緊緊閉上了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
不遠處,星期日、魯思兒、星期六等一眾因為哩索本或直接或間接失去親人的人站成了一排。
魯思兒身側還站著一個孩童,他緊張地注視著遠處被架在斷頭臺上的人,眼中充斥著種種情緒,其中有難以置信,有驚慌,有憐憫,唯獨沒有像他父輩那般的快意。
因為不夠成熟,仇恨對他來說遠沒有那麼刻骨銘心,這也是陳舟期望看到的。
他希望島上的孩童能夠銘記過去,牢記殘暴的統治者和入侵者帶給他們的痛苦。
卻不希望這些人永遠活在仇恨中,活在過去的陰影裡。
人總是要向前走的,歷史的車輪也是要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