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對部落其他成員而言,首領在哪裡已經無所謂了。他們現在只需要考慮怎樣活下來,或是逃走,或是躲藏,首領要怎麼樣他們根本不在乎。
……
遠離部落中心的位置,哩索本喘著粗氣,扶著身旁粗壯的樹幹,終於停下了腳步。
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了,他感覺自己的胸膛一片刺痛,心臟和肺彷彿被點燃了一般,火辣辣的疼。
額頭已冒出了一層汗珠,大口呼吸著空氣,哩索本靠著樹幹緩緩坐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往身後瞥了一眼。
茂盛的樹木枝葉阻礙了他的視線,森林如往常一般靜謐,除了鳥兒的鳴叫和風搖動樹葉的沙沙聲外聽不到任何不尋常的動靜。
鬆了口氣,哩索本扶著腰,腦袋後仰抵住樹幹恢復著體力。
他想一口氣順著林中的小路直接跑到西班牙人的聚集地,現在只有那裡能給他帶來安全感。
但近兩年他每天不是喝酒就是在床上呼呼大睡,體力早已不復當年。
從山坡下開跑,別說不停歇抵達海島另一邊外來者的聚集地,就是路程的一半他都沒堅持下來。
不過令哩索本感到慶幸的是,自逃跑後不久,那些巨大的響動停止後,他就再也沒聽到那可怕的聲音。
或許這代表著那群不可戰勝的怪物退去了,或許他們追往了另一個方向。
哩索本想著,這時候,抱有一些僥倖心理能讓他覺得舒服些。
閉起眼睛,感受著自己愈發舒緩的呼吸,哩索本想站起來,卻發現雙腿發軟。
“再歇一會兒吧!”他想。
時間拖得越久,他就越覺得不會有人追上來,這使他心中的恐懼大大消退。
劇烈運動後的疲乏正爬上身體,越是坐在地上惰性就越強,哩索本甚至想在這裡睡一覺了。
然而就在他睏意漸漸上升,即將陷入淺睡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像被毒蟲咬了一口,哩索本猛然驚醒,一時間睏意全無。
他強打起精神爬起來,還以為是追兵到了,正準備觀察一下情況,然後繼續逃跑,卻發現那聲音來自海邊的聚集地方向。
“是外來者!”
哩索本從未這般欣喜過,他站起身,靠著剛剛恢復過來的些許體力,手腳麻利地爬上樹,朝著聲響的源頭望了一眼,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八名穿著水手服,揹著火槍,看起來有些邋遢的西班牙人正滿臉不耐煩地跟著報信的土著戰士,緩緩朝著部落方向前進。
……
大約兩年前,他們和土著部落關係還不錯的時候,為了幫助那個比其他“野猴子”稍微聰明一些的部落首領,他們派出了一名水手到遠處的島嶼上幫忙尋找老祭司。
隨後,他們折損了一名水手。
這本來不算什麼大事,也不至於破壞雙方關係。
令西班牙人憤怒的是,那名水手失蹤在陌生島嶼後,他們再三要求部落首領派出兩條獨木舟搜救,哩索本卻執意不從。
像是被家養的狗咬了一口,見哩索本不再像從前一樣順從,西班牙人索性斷了與他的往來,同時停止了對部落的幫助。
部落因此一蹶不振,然而哩索本卻從未服軟,向西班牙人表示其願意派人尋找失蹤的水手。
這關係一僵,便再也沒恢復。
哩索本理解不了外來者為什麼會因為一條人命冷淡了與他的關係——
他送給外來者的健壯土著俘虜,漂亮土著女人可遠遠不止一個,就算是二十個換一個,也早就夠了。
西班牙人同樣理解不了哩索本樸素的想法——
那座島嶼是魔鬼所在的地方,會吞噬掉一切敢於登上陸地的人。
無論是老祭司還是驍勇的戰士,只要敢在不恰當的季節登上島嶼,就再也無法返回。
哩索本雖然聽老祭司說過,世上可能並沒有神,但他並不相信魔鬼不存在於世上。
自老祭司失蹤,部落已經摺損了不少人手,他不願意再白白葬送手中掌握的力量。
思想的巨大差異,使得雙方產生分歧後就再也沒產生過交集。
若非還要繼續在島嶼上中轉財寶,又不願意惹出事端,照西班牙人對印加帝國的態度,這個部落可能早就被屠戮一空了,哪能容一個小小的部落首領耍性子。
……
時隔許久,西班牙人沒想到那個部落首領竟然還會找上門來,而且其派來的使者一見面,便嘰哩哇啦地講了一大堆他們聽不懂的話。
若非暫居地中有不少土著女傭人,在這兩年間學會了簡單的西班牙語,同時也懂得土著語,能充當翻譯,可能他們還真不會重視這件事,派出整整八人,還全都帶著武器——
島嶼內部之間的爭端在西班牙人眼中就像稚童之間的嬉戲。
而其他外來者代表的意義就與之大不相同了。
要知道,島上可埋藏著他們從印加帝國劫掠的大量財寶,那是每一名水手下半生衣食無憂的倚仗。
為了這筆堪稱天文數字的財富,他們不惜冒著生命危險遠航,與印加帝國的軍隊戰鬥,甚至還要留守在這海外孤島上,過著枯燥的日子,看守著財寶,等待同伴為他們帶來補給。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們為財寶做出的犧牲。
因此一旦有人可能威脅到這筆財富,他們就會像遇到威脅的豺狼,亮出參差的利齒,隨時準備給敵人痛擊。
……
氣勢洶洶地在傳信土著的帶領下前往高地,不料哩索本竟從途中的小路上鑽了出來。
緊張的西班牙人見灌木叢中突然鑽出一個大活人,驚得差點開槍。
好在火繩槍的裝填步驟極其繁瑣,他們一時開不出槍,只能拔刀應敵,不然迷迷糊糊的哩索本可能剛“找到組織”,就要變成槍下亡魂了。
見到一群金色、褐色、棕色頭髮的人,哩索本這個硬氣的部落首領險些淌出幾滴眼淚。
天可憐見,他撿回這條性命後一直提心吊膽。
直到現在,與這群外來者匯合,他才算真正獲得了安全感,感覺心臟不再撲撲直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