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不能說:“我膽子大,啥不認識的魚都敢吃,結果活活拉肚子拉死了。”這樣的奇葩,就算放到現代社會,也值得上一次頭條。
人在蹲坑時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胡思亂想,偏偏陳舟還有個思維發散嚴重,念頭跳脫的大腦。
不受控制地回憶起參與挑戰抵達孤島的前後細節,又模擬了一遍死前“跑馬燈”。
就在即將幻想到死後屍體是何種模樣,現實世界中他這個年輕力壯的大小夥子人間蒸發會不會引起什麼轟動時,陳舟突然發覺腹內的疼痛感竟然消失了。
像往常許多次腸胃不適引起的短暫腹痛一樣,這只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拉肚子,並不是食物中毒,更不是什麼無法治癒的疑難雜症。
“原來是虛驚一場……”
提心吊膽半天,陳舟總算鬆了口氣。
用破帆布擦完屁股,還沒來得及感受粗糙布料帶給臀部的摩擦感,天空就已經落下了稀疏的雨珠。
只是幾個呼吸的工夫,雨水便由點成線,噼裡啪啦地籠罩了整條帆船。
甲板上的積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匯聚成了小溪,從船尾流向船頭。
提起褲子,陳舟匆匆跑回船尾樓。
穿行在密集的雨幕中,只用了幾十步的距離,單薄的棉布內衣就被雨水徹底浸透。
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緊貼著溼漉漉的布料,觸感黏膩,溫度微涼。
途經走廊,恰好來了陣穿堂風。
吹在陳舟身上,使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只覺骨子裡爬出一道涼意,冷得他直打哆嗦。
“媽的,人要是倒黴喝涼水都塞牙。”
暗自咒罵著糟糕的運氣,陳舟一邊往魯濱遜的房間走一邊脫衣服。
雨水和冷風正在迅速帶走他體表的溫度,繼續這樣下去,一場感冒在所難免。
木筏還沒造出來,物資也沒有整理完。
風暴摧毀船隻的倒計時一分一秒地流逝,不會因為他生病而停滯半刻,在這個節骨眼上,無論如何都不能倒下。
丟掉溼透的內衣,用乾衣物擦去身體上殘餘的雨水,又裹了件帶毛領的厚大衣,陳舟仍不覺得溫暖。
分明是在亞熱帶的海邊,他卻彷彿回到了深秋時節的故鄉,即使縮在大衣中,依舊冷得不停發抖。
大腦還很清醒,陳舟很快想清楚了問題的關鍵。
一方面這場雨來得實在猝不及防,涼風遇冷雨,體溫被這夥“強盜”掠去,根本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到正常水平。
另一方面,他剛剛腹瀉完,免疫力正處於低谷,恰逢腸胃排空,腹中沒有用來製造熱量的食物,光靠燃燒他少得可憐的脂肪儲備,著實有些捉襟見肘。
要想擺脫這個局面,最好是烤烤火,吃頓熱乎飯,喝杯熱水,然後按老家的土法子,捂在被子裡睡一覺,出身汗,這病就算好了。
開窗瞟一眼天色,雖已十分昏暗,能見度卻不成問題。
趁著天沒黑,陳舟打算去廚房生起火煮點東西吃,暖和身子的同時還能瞭解一下船上儲備糧以及淡水資源的具體情況。
所幸皮靴防水效能不錯,鞋膛依舊乾燥,節省了再找新鞋的時間。
戴了頂大簷帽擋雨,衝出走廊,快步走進船側通往船艙內部的樓梯,稍微適應了一會兒下層船艙更加黯淡的光線,陳舟按照記憶中煙囪的位置,沿著大致的方位找了過去。
頭頂用於通風采光的方格板被蓋得嚴嚴實實,船艙內只靠兩側小圓窗提供照明,有光線的地方尚能辨物,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黑漆漆一片,像是潛藏了某種未知的妖魔。
陳舟睜大了眼睛,很希望自己的瞳孔能夠像貓一樣多收集些光線,使他看得更清楚。
船艙內部稍顯雜亂,所有火炮都傾向船頭,歪歪扭扭地斜成一排,還有側翻在地上的。
原本整齊摞放在一起的大號木桶也滾得到處都是。
下層船艙本就不甚寬闊,受兩側火炮和木桶的限制,更加狹隘。
不巧,通往煙囪的必經之路上便躺倒了兩個火藥桶。
陳舟穿著魯濱遜的大衣,本就不合身,行動頗為不便,下衣襬處繫上的扣子又箍住了大腿,根本沒辦法邁過兩個大木桶,只得費勁地扶起火藥桶,將它們挪到一旁,貼牆擺放,這才騰出道路。
接近牆邊一個獨立房間時,陳舟突然抽了抽鼻子,嗅到了一股臭味兒。
再往前走,他找到了臭味的源頭。
它來自船中部一個靠牆的小房間,房門緊閉著,那氣味正是從門縫中擠出來的,有點像是屍體腐爛的味道,隱約還帶有些許鐵鏽一般的血腥氣。
雨聲未歇,昏黑陰鬱的環境中,異樣的氣味動搖著陳舟的心神。
他想要按捺住自己往恐怖故事方向發展的思緒,說服自己船上並沒有危險,也未曾關押猛獸。
可置身於這種氛圍中,誰又能真正掌控內心深處的恐懼與不安?陳舟很清楚,書中從未提到過魯濱遜在船上遭遇了任何危險。
可換個角度,世上難道真有兩件完全一致的事嗎?
將自己的性命押在對原著描述的信任上,可靠嗎?萬一真的有野獸或是食人土著趁著清晨風平浪靜偷偷泅渡到船上,躲在房間裡偷襲他,手無寸鐵的情況下,他絕無生還的可能。
保險起見,陳舟輕聲輕步地離開了船艙,回到木匠房間拿上了十字弩。
拉好弦上好弩箭後,他意識到還缺少一件近戰武器。
於是陳舟又紮上了魯濱遜的腰帶,挑選了一個趁手的位置,將刺劍斜掛在腰間,便於弩箭射空後迅速拔出迎敵。
這兩件沉甸甸的利器增長了陳舟的底氣。
一路貓著腰,躡手躡腳地重回下層船艙。
陳舟右手端著十字弩作勢瞄準,左手扣在扳機上,隨時準備射擊,鬼子進村似的,緩緩來到了散發臭味兒的房門前。
感謝優質老書蟲,到了佛辛苦的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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