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演,別那麼戒備嘛,我可是來找你談正經事的,而且我喜歡的是女人,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想找您要點兒特權,我靠著能力就行,犯不著走邪門歪道。”
周樂進入房間之後,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張藝某雖然有點潔癖,有點強迫症,但屋裡總會有一把椅子是給客人坐的。
張藝某有些無奈:“那你到底是為什麼事?”
“張導,就是想跟您聊聊劇本,我這邊也準備了一部戲,但怎麼拍還沒有想法,所以想找您來取取經。”
張藝某一聽是這事,明顯鬆了一口氣。
談論工作和藝術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
“你早說不就行了,我還以為你過來要幹啥呢。”
對於有能力的人,人們總是會額外地多許多耐心。
現在張藝某對周樂就是這樣。
如果周樂現在剛出道,他是不介意把周樂簽到自己手底下,然後力捧的,但現在周樂已經發家了,就可以採用另一種合作模式。
接過劇本,張藝某就仔細研讀了起來,看的時候非常認真,眉頭緊皺。
一個劇本足足看了半個多小時。
“行,我大概看了看,這個劇本很不錯啊,只要能拍出來、能上映,肯定差不了,你主要是想了解一下這種電影應該怎麼樣拍是吧?”
“是啊,我之前也只是拍過一部密室逃脫型別的懸疑片,但和這個還有點兒區別,所以這不是來找您學習學習。”
“嗯,倒談不上什麼學習吧,共同進步嘛,但是怎麼說呢,如果讓我來拍這部電影的話,詐騙工廠內部的色調一定是不自然的,因為是電信詐騙更加電子化,而且在緬北基地的環境也更廉價,所以這邊的主色調就應該是比較冰冷的藍綠色調。
要讓畫面看起來陰鬱一些,具體的體現就是電腦螢幕、手機螢幕、他們穿的衣服還有牆壁顏色等等。
當暴力發生的時候,最好讓鮮血的紅色在這種冷藍綠的背景中突然刺眼地迸發出來,不要那種太過於寫實的暗紅,可以讓飽和度稍微強一點,這樣也能更有衝擊力,更加可以強調殘忍和生命的代價。”
關於色彩方面的建議,張藝某隨口而出,周樂也不禁在心裡佩服。
要讓他自己想的話,那就是搞得陰暗一點,然後偏黃一些,因為那樣會顯得老舊,但明顯藍綠作為主基調要更加突出。
“還有就是像陸經理這樣的高層人物,他們的私人空間裡還有身上的配飾,要用到高飽和的金色,但一定要注意這種一定不能是溫暖的顏色,而是要冰冷刺眼、充滿壓迫感的。
等畫面回到正常世界,或者在那些回憶以及閃回之中,色調你應該就比較清楚了,你自己選擇暖黃、米白、自然光,反正能和園區形成對比就好。
但在這中間你要注意的一點就是警方行動的線,你肯定會用更寫實一點的方式來拍,所以就最好用灰藍警服的色調。
但我忽然想到個有意思的東西,就是在最終行動的時候,你可以融入一些比較強烈的戲劇性光影。”
周樂將這些一一記下來。
雖然不一定到時候會全用,但肯定有許多是能夠融入進去的。
張藝某這已經不能算是單純的教學了,而是直接拿著他的劇本在做填鴨式的教育。
“然後在拍攝手法上,你應該強調的是儀式感、壓迫感,還有群體與個體的張力。
比如裡面成排的工位、狹窄的通道、監控室這種,你要在裡面創造出很強烈的幾何構圖,你知道幾何構圖吧?”
周樂點點頭:“這個我知道,就是對稱、重複還有縱深。”
“嗯,差不多就是這樣,其實你這劇本寫的就挺不錯的,很多劇情設定就很有這種幾何畫面感。
在這裡,你可以大量使用俯拍和廣角鏡頭,俯拍展現螞蟻工坊般的群體壓迫感、渺小個體在龐大規則化的罪惡系統中掙扎,而廣角鏡頭可以帶點輕微的變形,強化空間扭曲感和人物的孤立感。”
這些專業術語如果放在一些其他剛入行的導演身上,可能還會覺得太過於抽象,需要理解概念,也不夠通俗易懂,但對於周樂而言,這種概念性的抽象反而是最容易去理解的。
只要瞭解了詞語的意思,這種精確概括的詞語反而是效率最高的。
“然後就是你要在拍攝時搞一些光影對比,比如冰冷的螢幕光和刺眼的射燈,這個燈可以是工位檯燈,也可以是審訊時的照射燈。
又或者是讓人物的面部處於黑暗之中,然後拿電腦和手機的螢幕做亮部。
這種設定不僅能讓畫面看起來更有感覺,還可以象徵那些人人格的分裂、處境險惡和真相的晦暗不明。”
張藝某就這麼一直說著,從構圖說到光影,
從儀式感與群體表演,說到象徵性道具細節。
之後又給周樂講了敘事結構裡強化戲劇衝突與宿命感如何融入到這個故事當中,
如何透過拍攝來強化規則,如何透過鏡頭來設定轉折與高潮。
周樂聽得很認真,因為這些東西都是張藝某的寶貴經驗。
每一個導演都有每一個導演的風格,周樂覺得如果拿著這個本子去問韓涵、姜聞,肯定又會給出另一套方案來,但把這兩種方案相融合,最後估計也能有至少百分之四五十的相似。
而這相似的部分就是這些導演們能夠成功的部分。
與其說是他們在天賦和經驗中總結出來一套能夠讓觀眾們覺得舒服的公式,倒不如說這其實就是商業化。
“我知道你其實和我們還不太一樣,我們現在其實已經開始追求更藝術性的東西了,票房不票房的可能也沒那麼重要,最多就是背後被人推著,實在沒辦法才得搞一部賣票房的商業片出來。
但大多數時候咱還是為了追求藝術,畢竟我都這個歲數了,再賺錢也花不完。
但你們不一樣,對於你們年輕人來說,如何把藝術和商業兼顧,然後還能把票房賣得高一點,這是你們需要去綜合考慮的。
明白我的意思吧?說難聽一點就是既要口碑又要賺錢,但往往這是最難的。”
周樂點點頭,這話說的確實是話糙理不糙,但和“當婊子還要立牌坊”又不太一樣。
他覺得現在自己這種行為,要麼是當花魁還要當銷冠,要麼就是當良家,但得名利雙收。
反正錢和名都要抓,還都要硬,
畢竟錢是現在要花,名聲是為了以後賺錢以後花。
“我懂了,謝謝張導,我現在就是這麼想的,錢賺到手,才能保證生活,保證自己不被慾望吞噬,做人要有底氣,但錢到手,至少也能保證以後不會因為一點兒小錢就去做沒什麼下限的事。”
“對嘍,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