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瑤避開了她的動作:“哎哎哎,這是我從祁神醫那裡拿來的,我問過了,可以喝的。”
聽到這酒是從祁神醫那裡拿來的,沈明珠收回了手。
宋瑤舉起手中的白玉酒杯,“來,這一杯,敬咱們的長樂郡主。若不是你及時請來神醫,我這條命,怕是早沒了。”
月光灑在她絕色的臉龐,彷彿月上仙子一般,不是人間煙火,清冷孤傲。
沈明珠垂眸舉起酒杯,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說什麼傻話?即便沒有我,你也能平安順遂的。”
這話不假。上一世宋瑤病發是在當上太子妃之後,當時危在旦夕,差一點兒就沒了性命。
這一次,沈明珠原是想請祁神醫過來,先給宋瑤調理好身體,卻沒想到,她突然病發,且毫無預兆。
天知道當她聽說宋瑤危在旦夕的訊息時,身心都在顫動,渾身冷汗直冒,生怕出現什麼意外。
宋瑤輕輕搖搖頭,抬頭看向月光:“你不知道我躺在那裡時,心中有多絕望。雖然這一幕從前已經假設了成千上萬次,可是真到我躺在那裡不能動的時候,還是想要拼命活下來。”
“從前,我已經自己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可真到那個時候才發現,我才發現,並非如此。我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憑什麼生命就止於那一刻呢?那是我第一次,埋怨命運的不公。”
月光灑在她明亮的眼眸中,照出了細碎的一顆顆星星。
酒杯碰撞在一起,宋瑤舉杯昂頭,幾滴水珠滑落到她的下巴,惹人心醉不已。
她不是第一次發病,卻是最嚴重的一次。
躺在軟榻上的她,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她聽到連氏跟父親的談話,言語之間都是,聽天由命算了。
她聽見父親發怒,狠狠甩了連氏一巴掌,並命令她,不許再說這種不吉利的話。
她聽見父親在她身邊嘆息,回憶著她小時候的事情。
有時,父親會默默坐在一旁,跟她講白日裡有什麼事情發生。
不知道日子過了多久,父親一次比一次沉默,甚至會忍不住落淚。
連氏說,算了吧,要怪就怪命運作弄人,總不能為了給大小姐治病,而搬空整個丞相府吧。
她聽見父親說,只要能找到神醫把她治好,就算是搬空整個丞相府,他也願意。
一家人,如果只能同享福,不能共患難,那就不必留在丞相府了。
連氏沉默。
再後來,連氏又說,如今大小姐吊著一口氣,府中隱瞞訊息是小,若是被有些人傳出去,說大小姐身體有疾,卻不上報,聖上恐會大怒。
總不能因為大小姐,用整個丞相府陪葬吧?
她明白連氏的意思。倘若此時傳出訊息,丞相府大小姐猝死,那麼一切都只能怪命運弄人,相府也不會因此受牽連。
宋瑤心中微涼。
她不確定父親在闔府性命和她的性命之間,會如何做選擇。
整個相府的人何其無辜?可是,她不想死。
一滴淚從眼角滑落。
她聽見父親說,若是你們都害怕,就散了吧。這個府中,留下我跟瑤瑤就行。
又是一日,連氏走了進來,勸說父親,“如今一直拖著,未必是大小姐想的。相爺瞧瞧大小姐憔悴的樣子,她這般難受,幾乎喘不過氣來,相爺何苦要讓大小姐承受這種痛苦。來來回回請了那麼多神醫,都束手無策,相爺這般眼睜睜的看著大小姐受苦,於心何忍?”
說著說著,連氏忍不住落淚。
宋瑤迷迷糊糊的想,不是的,她想活著,她想好好活著。
可是這一次,父親沉默了。
那一刻,宋瑤好害怕。
害怕父親聽信連氏的鬼話,放棄她。
幸好,幸好那日明珠過來,帶著祁神醫來了。
宋瑤現在想想,都還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