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麼快就回了?!聶雲羿屏住呼吸點開資訊,映入眼簾的回覆簡單明瞭:【嗯嗯,放心吧聶雲羿!】
【對於林九段,我一向是非常非常認真的!】
…
…
時間很快來到4月20日,本屆春之蘭杯八強戰的比賽日。
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海陵賓館客房區的一角。
林睿昕深吸一口氣,指尖在門把手上短暫地停留了一瞬,然後用力關上,向對弈室走去。
海陵賓館鋪著厚絨地毯的走廊靜得出奇,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沉悶而清晰地迴盪。
兩年前,幾乎一模一樣的時間,一模一樣的地點。
同樣是春之蘭杯八強戰。對手,同樣是那個名字——芮昭。
那盤棋的具體內容,林睿昕已經記不清了。
就彷彿大腦啟動了自我保護機制一般,許多關鍵片段已經模糊不清。
就像是被強光灼傷後一般,只剩下一些破碎的色塊和令人心悸至今的痛苦。
但有一個細節,卻如同烙印般清晰得可怕,並且隨著他此刻邁向對弈室,變得越來越鮮明。
不是對手那驚世駭俗、葬送了他所有希望的飛刀,也不是之後不露絲毫破綻,牢牢將黑棋勝率釘死在地平線上的極高行棋質量……
而是棋局結束,確認敗局已定、無法挽回後,他起身試圖用最快的速度離開那片無聲的屠殺現場時,卻因下身發麻而出現的……
那個踉蹡。
雖然身體在瞬間就找回了平衡,沒有真正摔倒出醜,但那短促而劇烈的失衡感,那齊刷刷投來的鏡頭與目光,那一刻心臟近乎停跳的窘迫……
所有感官共同構成的恥辱印記,遠比任何一盤棋譜都深刻骨髓!
兩年來,這踉蹌帶來的眩暈感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著他。
在他每一次坐到紋枰前、每一次聽到“芮昭”這個名字時,都會悄然復甦,提醒他那次徹底的潰敗。
走廊盡頭的光線越來越亮。對弈室厚重的大門已經近在眼前。
林睿昕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下顎微微收緊。
最近他的狀態確實不錯。
嚴格到近乎苛刻的訓練計劃,海量的針對性研究,熬了不知多少個夜晚……終歸有所回報。
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總有一天能一雪前恥,並將對方打至萬劫不復的深淵!當然,芮昭很強。
強到隱隱有幾分獨孤求敗的意味,這是不爭的事實。
任何面對她的對局,理論上都是下風棋——林睿昕有足夠的自知之明。
但圍棋的魅力在於,棋盤之上,變化萬端,總有意外可能出現。
如果能像前天對陣曾廣文那樣,猜到自己極為擅長的白棋,那麼……
應該也不是一點機會沒有!想到這,林睿昕深吸口氣,推開大門,向自己的對弈臺走去,並且很快看到了他心心念唸的復仇物件……
當世第一人,芮昭!
她身著一套白色商務套裝靜坐在那裡,背脊挺直如青竹,烏黑的頭髮一絲不苟地挽在腦後,只留幾縷碎髮垂在清冽的頰邊,凜麗不可方物。
林睿昕沒有出聲,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拉開棋椅坐下,動作有些生硬。
他不想看她,視線刻意落在那張空蕩卻光潔的榧木棋盤上,彷彿上面已經映出了不久後的烽火狼煙。
可就在這時,清亮的女聲忽然響起,就如同一顆石子投入深潭般,打破了沉凝的空氣。
“……林九段,中午好。
“前天贏曾大哥那盤,下得確實精彩。”
芮昭語氣平和如常,聽不出絲毫挑釁,更像是在陳述一個單純觀察到的事實。
林睿昕喉頭滾動了一下,沒有立刻抬頭,視線依舊定在棋盤上,似乎在研究那木紋的走向。聲音則刻意帶上了一絲被壓制著的、硬邦邦的冷意:“……贏個曾狗沒什麼稀奇。無非是找回了點狀態而已——何況還是我執白。”
他終於抬起頭,目光銳利地投向芮昭那張過分年輕也過分鎮定的臉。
兩年的時光並未在她身上留下什麼痕跡,只是眼神沉澱得更深,氣質愈發卓然。
他微微眯起眼,話鋒一轉,字字清晰,帶著刻意強調的鋒芒:“只不過,很不巧……
“自從解禁以來前兩次碰到你,都沒能猜到白棋。”
這話裡的潛臺詞再明白不過——若是我拿到了擅長的白棋,你未必能贏得那麼輕鬆!雖然現在的林睿昕並不會將自己的敗北去單純歸咎於沒猜到華夏規則下的白棋,但他向來不介意給對手的心態上點盤外招。
這話說完,他盯著芮昭的眼睛,想從裡面看出一絲波動。
可芮昭安靜地聽著,臉上依舊沒什麼波瀾。
沒有解釋,沒有譏諷,沒有給出林睿昕預想中的任何反應。
她的下一句話,直接且平淡得如同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卻像一道無聲的驚雷,瞬間劈開了林睿昕預想好的所有走向:“……我明白了。
“如果林九段你覺得執白更好發揮的話,這一盤我們可以不猜先……
“你直接執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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