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指責他不該草菅人命,他坦然而認,而且更加深一層,他願意下地獄!
你能怎麼地?
這是耍賴!
“阿彌陀佛!”玄風大師雙手一合:“李大人今日之舉,也不怕斷了自己的路麼?”
“謝大師掛懷,本官的路斷不了!”
“斷不了?”玄風大師眼睛微眯。
林小蘇道:“本官自然知曉,年少輕狂之人,紅塵路難走,但又如何?等到我實在無路可走之時,我隨意找間寺廟,找把剃刀,就此身入空門,此即為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玄風大師,到時候,你也該歡迎我這位滿身罪孽之人,投入佛之門下,對吧?”
玄風大師呼吸停止了。
七皇子笑了一半,一眼看到父皇的表情,趕緊止住。
妙語師太目光慢慢從蒼穹之上收回:“陛下,吞雲寺尚有寺眾兩百餘人,也欲交與這位李大人隨意處置否?”
這話題轉向了。
只因為一點,玄空已經沒了。
再爭,除了當場激化矛盾之外,毫無意義。
她要的,是吞雲寺這一干寺眾。
陛下內心其實早早就在盤算。
三位高僧萬里而來,來者不善,總不能空手而回。
既然最棘手的玄空已經解決了,剩下的僧眾,似乎也可以賣一個人情。
但是,這些人中,有大量心閣甚至心門的高手,如若釋放,離開大荒倒也罷了,若是不離大荒,依然佔據吞雲寺,與京城近在咫尺,那也是後患……
所以,這些人放與不放,又一次成為新的問題。
林小蘇一步踏出:“陛下!微臣覺得首惡已誅,從屬可予釋放!”
這話一出,三位高僧從高度戒備狀態,重新退了回來……
退一步而求其次,或許是當前唯一能有的選項。
然而,林小蘇下一句話出口:“然而,以武犯禁者,依照國法,需要廢除修為!”
“不可!”妙語師太臉色猛然一變。
林小蘇冷冷道:“師太莫要忘了,佛門乃是參悟佛法之地,有無修為在身,於佛法參悟毫無分別,師太打算留下他們的修為,意欲何為?繼續充當心閣走狗,方便對眾生予取予奪否?”
妙語師太一時啞口無言。
佛門告訴天下人的從來都只有一個真理,那就是佛門是參悟佛法的,佛道境界高低,跟身體的戰力修為毫無關係,佛門是講理的,不是講打的,所以,肉身這幅臭皮囊有無修為,完全沒意義。
從這個層面上說,林小蘇要廢除佛門弟子修為,你很難從佛理上去反駁。
轟!
霍剛一步沖天!
下一步,到達一座監牢,一腳踏下!
這一腳,金蛇亂竄!
無數金蛇鑽入牢房,裡面囚禁的兩百僧人,丹田盡毀!
這一腳之威,恐怖絕倫。
這一腳之威,縱然三位執道高僧,也是心驚肉跳。
霍剛空中回程:“陛下,犯僧已然全體廢除修為,再難為虎作倀,以武犯禁。臣以為,可予釋放!”
陛下長長吐口氣:“如此甚好!三位高僧萬里而來,只為解救一寺僧侶,寡人感念三位高僧大德,法外開恩,吞雲寺此批僧眾,予以釋放!”
“奉旨!”殿外之人回應。
陛下目光移向三位高僧:“三位大師,如此可好?”
三人面面相覷,齊宣佛號:“阿彌陀佛!”
佛號一落,三僧破空……
三僧破空而去之時,陛下微笑相送。
三僧身影完全不見之時,陛下的臉色慢慢變得凝重,目光移向殿中諸人:“諸位愛卿,今日之事,如何視之?”
七皇子一步踏出:“父皇,兒臣以為,宗門以武犯禁,凌駕於法度之上,此風斷不可長!”
宋立夫道:“殿下所言甚是,老臣身在刑部,對此最是有感,各府各州,每日俱有修行人以武犯禁,演化出來的惡性事件,無一日不增,大荒百億子民,每日提心吊膽,朝堂如再不下重手治之,臣恐皇朝威信蕩然無存。”
陛下目光慢慢移向右側。
右側,是那個右大夫黎和平:“黎愛卿意見若何?”
黎和平踏前一步:“陛下,老臣覺得,宗門與皇朝法度相背,各國俱如是,我朝不妨校楚國之舉,派遣大儒進入各大宗門,宣揚禮法,明示法度,感召這批化外之民,一旦天下同化,萬眾歸心,我朝之威名必播於此方天道,宇內共仰。”
宋立夫道:“黎大人這套感召之論,已然經歷多年,感召的結果呢?從刑部的積案連日增加,到今日入宮而逼,肆意妄為!此種感召除了讓宗門肆無忌憚,有何益處?”
黎和平臉色一沉:“宋大人一慣的論調就是但凡觸犯刑律一律殺殺殺!結果卻又如何?青雲府各級官吏被斬殺一空,開建立朝以來最大官場慘案,豈不正是你當日一意孤行的結果?”
宋立夫臉色陰沉欲滴。
青雲慘案,只要提到這條慘案,他就難以壓制內心的怒火。
青雲慘案我錯了嗎?
碧水宗的弟子鬧市殺人,強搶民女,捕快抓捕,被他們反殺,發動州兵圍山,原本對方已經有所畏,打算交出行兇之人,朝中偏有大臣進言,監國太子下令,撤兵!
這一撤,對方頓時無比囂張。
事態愈演愈烈,最終導致碧水宗絕滅青雲官場。
這是他這個強硬派代表人物的錯?還是你們這群妥協派的錯?
陛下對此事也是知道的,一聽到這青雲慘案,一看到宋立夫額頭暴起的青筋,就知道接下來,將是一場早已煩透了的朝堂論辯,趕緊抬手:“李愛卿,你也發表下你的意見?”
林小蘇向陛下一躬:“陛下,微臣今日進宮,原本就是為此事而來。”
“哦?為此事而來?”陛下微微一驚,轉念之間也突然想到。
今日,他是求見的。
他並不是自己召見的。
求見,為的竟然是這件事?
“陛下,微臣蒙陛下恩典,出任巡察使一職,基本職能就是巡察天下宗門,是故,這些時日,對各大宗門有所關注,微臣發現,各大宗門以武犯禁,魚肉鄉里,禍朝禍民,已到了威脅皇權法度的地步。”林小蘇道:“是故,微臣入宮,想問問陛下,對此事是否知曉。”
陛下臉色剛有緩和,又浮現出陰沉。
這事兒存在又不是一天兩天,這是無數代的共同頑症,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
七皇子道:“此事,天下誰人不知?然而,法鎮宗門事關重大,朝中爭論無一日不休。”
林小蘇皺眉:“大荒境內,無論何種身份、地位,但凡犯法之人,一律依《大荒刑律》處置,此事,還有爭論的餘地?”
七皇子未答,目光投向右大夫。
右大夫黎和平開口:“李大人初入官場,未知全貌,是故對宗門複雜性知之不深,大荒境內,宗門八百有六,若是輕舉妄動,觸怒宗門,輕則引發動盪,黎民不安,重則引發天下風波,豈是少年意氣之事?”
“謝黎大人釋疑!”林小蘇深深一鞠躬:“然而,下官還有一事不明,也望黎大人釋疑。”
“李大人請講!”
林小蘇道:“太祖建朝之時,大荒境內宗門三千有餘,情況比之現在,更加複雜萬倍,那個時候,為何沒有出現這種情況?”
七皇子心頭大震。
這事兒……
能提嗎?
在場之人,都非常清楚,太祖建朝之時,宗門亂像可比如今嚴重得多。
但為什麼翻不起大浪來?
為什麼在建朝之初,宗門全都服服帖帖?
只因為一點,太祖從大荒之中帶出來的一支鐵血龍騎。
鐵血龍騎百萬人,鐵血殺伐,果敢無情,但凡逆皇朝半分,殺無赦!
這一殺,整整七十年!
三千宗門滅掉了兩千幾。
殺得大荒修行道幾乎斷了層。
剩下的宗門戰戰兢兢地前來皇宮,跪地稱臣,簽下國書,這才開啟了大荒皇朝數千年的皇朝版圖。
如今,可不是太祖初年。
如今,可沒有百萬龍騎。
皇朝沒有了鎮壓宗門的利器,就只能跟宗門講道理,這才陷入瞭如今被動的局面。
這是一層遮羞布。
這也是帝王臉上掛不住的東西。
任何一個帝皇都希望別人稱讚他超越過往,決不願意承認如今的破落,你這個問題,不是扇父皇的臉嗎?
黎和平道:“李大人有所不知,太祖初年,百萬龍騎可鎮天下,而如今,大荒四境皆敵,邊關戰勢遠比當年複雜,實在沒有太多的兵力,用來兵鎮內部宗門。”
林小蘇轉身,面向陛下:“陛下,微臣斗膽請旨!”
陛下目光一垂:“李愛卿欲請何旨?”
林小蘇道:“微臣欲巡視江南八十一宗,肅清刑部積案,以慰民心之系,以正朝堂之風!”
滿殿之人齊齊大驚。
霍剛的眼中光芒大盛。
肅清刑部積案,何其巨大的工程?
正朝堂之風,何其偉岸之魄力?
這些,都只是表象,真正的核心就在於,他要對江南八十一宗下手!
因為肅清積案,必然引發與宗門的正面衝突。
這就是他的態度。
就態度而言,他跟宋立夫、七皇子殿下是完全合拍的。
但是,他的態度,不僅僅是朝堂爭辯,他是實際行動!
這小子,為何自己越看越喜歡?
陛下深吸了一口氣:“肅清刑部積案,利朝利民之舉也,然愛卿可知,此行之兇險?”
“微臣自然知曉兇險之甚,然身在皇朝,蒙陛下厚恩,豈能不報?”林小蘇道。
“愛卿之忠,寡人欣慰甚也,你且說說,你需要何種力量輔助?”
“鎮天閣一支‘鎮’字級戰隊,足矣!”
“鎮字級?”陛下眉頭微皺。
鎮天閣,皇朝一支特種力量,裡面包羅永珍,有修行的,有精通各種奇門術法的,甚至還有修文的,那相當於這個朝代的特種部隊。
看起來無所不能,但其實,實力也並不特別強悍。
尤其是,這小子要的竟然只是鎮天閣的一支鎮字級的戰隊。
鎮字級,三千人編制而已。
你帶區區三千人,就敢下江南與八十一宗叫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