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走廊上,腳下是菸灰色的幾何紋路的地毯,柔軟厚實,吸音效果極佳。
放眼望去,走廊盡頭的窗戶傾瀉盡半片月光。
姜恣關上門,倚牆而站,漂亮的眉眼低垂著,杏色的睡衣減消了平日裡的冷漠,多了幾分柔軟。
自兩人分手以來,談郗許久沒見到如此模樣的姜恣,一時有些失神。
緩了片刻才開口:“小恣,岳母大人那,我給了她一筆錢,把她打發了。她不會再來找你麻煩。喬月,我也可以跟她斷絕聯絡,這些天你也該冷靜下來了,別再耍性子了,可以嗎?”
聲音低緩,帶著微微的哄弄,又夾雜著幾分無奈,差點讓姜恣產生錯覺,好像做錯事的是她,斤斤計較的是她,不通情達理的是她。
沉默了幾秒,姜恣忽而笑了,很淡,她看著談郗,嘴唇輕啟:“談郗,你知道的,我有多想要跟你組成一個家,有一間屬於我們自己的房子,不用很大。
但是一切都要我們自己設計,我這幾年來,一有時間,就會上網瀏覽,看到好的設計師,就關注著,看到精緻的擺件、傢俱,都加入購物車。桌子的花紋,沙發的大小,窗簾的顏色,杯子的樣式,抱枕的軟硬程度,我的購物車裡不下百件,都是為我們未來的家準備的。我想等我們有時間了,一起坐下來商量,這個家要有我們共同搭建才完整。”
談郗聽著這些從來不知道的事,望著女生泛紅的眼眶,喉結劇烈滾動著,那些被埋藏在記憶裡的畫面猝不及防地翻湧上來。
他想起十幾歲的姜恣每個被趕出家門的晚上,面對著他的安撫,小心翼翼地問著那句:“阿郗,家是什麼感覺啊?”
他想起兩人出去玩時,她的目光總會落在有家人陪伴的孩子身上,眼中肉眼可見地羨慕:“原來,小孩子是可以不用幹活的啊。”
每個生日她都會認真虔誠地許願,她說每年的願望都只有一個,有一個自己的家。
後來兩個人在一起了,她每年的生日願望就變成了跟他有個家。
那些工作拼命到躺下就睡著的夜晚,那些被蚊蟲咬得一身包的酷暑,那些手腳被凍傷小心翼翼地塗抹凍傷膏的時刻,面對他的勸阻,她總是笑得很甜,她說:“阿郗,我攢下了一些錢,應該夠我的嫁妝了,還有房子的首付,等明年,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兩人在一起這麼多年,除了他強行給她買的禮物外,她沒有要過她一分錢。
也沒有利用過談家的地位為自己謀利。
沒有人為她出嫁妝,她就自己掙,沒有背景,她就自己拼。
談郗有時候覺得她有點傻,可偏偏傻得讓人心疼。
談郗勸過她,不用這麼為難自己,談傢什麼都有,但她說,
“我想要為我們的家出一份力,這樣我才能平等地站在你身邊。”
曾經不以為然的時刻,此時化作滾燙的針,密密麻麻地扎進心臟。
眼裡的懊悔翻湧得要漫出來,他開口,沙啞的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
“小恣……”
姜恣停頓了一會,緩和著自己的情緒,再抬眼,眸中只剩下陌生,
“談郗,在我默默籌備著家裡的物品時,你在美名其曰地抒發慾望,跟別的女人翻雲覆雨。你就那麼管不住自己嗎?背叛的人,是你,對不起我們這份感情的,是你,你現在站在我面前,痛心疾首地讓我別鬧了。談郗,我就問你一句,你配嗎?”
說完,姜恣不再停留,開門就進了房間,把人渣留在了外面。
辰月正吹著頭髮,見狀停下,好奇:“你去哪了?”
姜恣頭也不抬:“清理不可回收的垃圾。”
辰月:?
該說的,能說的,她都說了,至於以後談郗怎麼做,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但凡他還有份良心,就別再揪著她不放。
她只想好好工作。
許是她那番話起了作用,第二天一上午談郗都沒有再來煩她,喬月也沒有什麼小動作,拍攝很順利。
通告上玄燼的戲份在下午,所以午飯之前談堯都沒有來。
“咔,這一場過了,先吃飯。”
張導一聲令下,上午的拍攝結束。
姜恣洗了手正準備去拿飯,被喬月叫住:“姜恣,你幫我這個飾品先解一下吧,好像纏在一起了。”
髮飾這方面不歸姜恣負責,是有專門的梳妝小助理的。
她環顧了四周都沒有找到人。
若是拒絕,又是給了喬月找麻煩的理由,姜恣沒說什麼,接過來開始整理。
這頂鳳冠是很繁雜的設計,光是垂下來的金鍊子不下十幾根,與此同時還有流蘇。
不知怎的都纏在了一起,發冠又固定在喬月的頭上不能取下來,所以她一邊解還要注意喬月的頭髮。
就這樣,喬月慢條斯理地吃著助理拿過來的飯,她蹲著解發飾。
天氣冷,手有點不利索。
解了半天才全部歸位。
姜恣鬆了口氣,站起來活動了下發麻的腿,禮貌地說了句:“好了。”
然後轉身去拿盒飯。
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放盒飯的箱子,拉人問了句,說空箱子已經被搬走了。
飢腸轆轆的肚子叫著,姜恣抱著水杯灌著充飢。
休息得差不多後,導演喊了準備。
各演員就位。
姜恣站起來去給吃完飯的喬月補妝。
看到她眼角下有點花,拿出散粉粉撲壓了下。
“你怎麼補的?”
從旁邊突然伸過來一隻手,狠狠推了她一把,鄭潔氣急敗壞地訓斥:“姜恣,你是不是故意的,就讓你解個髮飾而已,沒吃上飯,你就公報私仇,喬姐的眼睛如果出了什麼問題,你負的了責嗎?”
姜恣被披頭蓋臉地罵了一頓,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只看到喬月雙眼緊閉,眉頭皺得緊緊的,像是眼睛裡進了髒東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