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六七歲的他們,在那個以為只要相愛就能永遠的年齡,他也曾那麼滿心期待著跟姜恣的未來。
太早太早了,早到他還不知道姜恣的身世,不清楚談燃對姜恣重視的原因。
當一切迷霧揭開,他一度後悔過,要是他沒查到就好了,那樣他就可以毫無顧忌地跟姜恣共度餘生。
可世上沒有如果,有些真相雖然殘酷,可確確實實存在,抹滅不了,也忽略不了。
談郗伸手將相簿壓下去,背面朝上。
“姜姜,你別嚇我啊,說句話好不好?”
房間裡,戚稚看著從掛了電話就沉默著,任由她說什麼,都一臉死寂的姜恣,又怒又憂。
怒的是姜恣攤上的那些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憂是怕他們把姜恣逼到絕境。
“小稚。”
姜恣終於開口,語氣死一般地沉寂,
“我決定了,訂婚,我必須得去。”
那是從小到大唯一疼愛她的奶奶,毫不誇張地說,如果沒有奶奶,她都活不到現在。
老人家一生勤儉節約,卻總是把最好的留給她,她絕不能讓她老人家走了還不得安生。
不就是訂婚嗎,結了婚還能離,比起奶奶,不過是小事一樁。
戚稚想勸,可又不知道勸什麼,無論說什麼,只要她做不到對姜恣有實質性的幫助,那就是紙上談兵。
她伸手抱了抱姜恣:“寶,我陪你一起回去。”
姜恣伸手回抱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聲音沙啞:“謝謝小稚。”
姜山只給了兩天時間,耽誤不起,姜恣直接開始買明天的票。
戚稚沒有打擾她,而是偷偷溜到房間裡,扒拉出早上談堯打過來的號碼,幸虧她有先見之明地儲存下來。
“餵你好。”
談堯接的很快,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禮貌。
“我是戚稚,姜恣的閨蜜。”
戚稚率先進行了自我介紹。
“我知道,是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談堯的語氣沒有任何訝異,疏離中透著淡淡的關切。
戚稚不再猶豫,將姜山夫妻來找事被自己趕走,然後剛剛又堵住姜恣,以奶奶的墳墓威脅姜恣回家訂婚的事情一一道出。
“大致事情就是這樣,姜叔要求姜姜兩天內要趕回家,她正在買明天的票。堯哥,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幫姜姜。”
談堯語氣沉靜:“她有沒有給談燃打電話,他不是一向很照顧姜恣?”
提起自己的哥哥,談堯的語氣依舊冷漠得像個陌生人。
說起這個戚稚就氣不打一處來,
“別提了,姜姜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滿口冠冕堂皇,說一些什麼只要他在,姜恣就一定是談家的女主人,不會受任何委屈的話,還細數了他為了這場訂婚禮的功勞多大,規模多高。說白了就是道德綁架,跟姜姜那個爹表達的同一個意思。”
“訂婚宴是什麼時候?”
談堯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喜怒。
戚稚想了下:“一週後,三月二十六。”
“好,我知道了,等我的訊息。”
這話一出,就是要幫忙的意思了,談堯即使離開談家,骨子裡也是談家人,是談老爺子最看重的兒子,戚稚對他很有信心。
但事情終歸還沒有確定,她便沒有跟姜恣說,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到時候如果不成,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還不如簡單粗暴來得爽快。
“接下來的日程有什麼安排?”
剛拍完雜誌,談堯就接到了戚稚的求助電話,雖然聲音上沒什麼變化,但陳清敏銳地察覺到老大心情不好。
他快速地瀏覽了一下接下來的行程表。
“接下來的一週時間都很滿。週一飛上海拍廣告物料,週二上午蘇州有個產品釋出會,然後晚上有個直播,週三得飛北京參加一個頒獎儀式,週四廈門雜誌拍攝,週五有兩個採訪,週末兩天暫時空出來。”
談堯算了下時間,按照天數,下週一就是訂婚宴,他必須在那之前趕回家。
“將週五的採訪提前到前面,具體哪一天你去協商,幫我訂回臨安的票,週五早八點之前我要到臨安。”
陳清愣了片刻:“臨安?您要回家?”
談堯點頭:“嗯,私人行程。不要洩露。”
翌日。
姜恣訂的票是早上八點,兩個小時後,十點零六分在臨安機場降落。
戚稚一上飛機就困,打著哈欠從飛機下來,整個人靠著姜恣走。
姜恣微微眯眼,適應著戶外的亮光,人潮在身邊分流匯聚,行李箱輪子的轟隆聲,電子屏的提示音,鄉音濃重的交談聲充斥在耳邊。
突然,她的視線定格在幾米之外的方向,握著行李箱的手下意識收緊。
闊大的玻璃幕牆被陽光曬得通體透明,男人斜倚著黑色比亞迪,卡其色的風衣剪裁利落,將他的身子拉得頎長挺拔。
雙手隨意地插在口袋裡,臉微揚,光線流瀉下來,鍍上了淺金色的光影。
而後,似是有所察覺,男人轉過頭來,目光精準地落在她的臉上,笑意帶著瞭然和久候的溫柔,一點點從眼底漾開。
姜恣有一瞬的恍然,眼前的人無論是從穿著打扮,還是周身氣質,都像極了十七八歲的模樣
“小恣,你回來了。”
跟記憶裡的聲音一樣溫柔安定。
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背叛了,就是背叛了。
姜恣回過神來,殘存的依戀一點點消散,只餘下面無表情的冷漠:“你來幹什麼?”
談郗自然將女生的神色變化盡數收入眼底,見她只恍惚了瞬間便恢復,眸底劃過一抹暗色,面上卻分毫不顯:“我來接你回家。”
家?
她哪裡有家?
姜恣嘴唇扯出一抹諷刺的弧度,她看著談郗,一字一句,近乎殘忍地揭開和平的偽裝:“談郗,有你在的地方,不再是家了。”
談郗的臉色有一瞬的灰白,身子微微踉蹌,這句話並不陌生。
因為在他們最相愛的時候,姜恣就說過。
他永遠記得她當時的模樣,以及這句話背後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