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第九區。離第八區的香榭麗舍大道步行七分鐘左右的距離,有一棟奧斯曼改造時期的建築,五層高,底樓和二樓曾經是一間餐廳,上個月餐廳老闆病故,因為沒有繼承人,餐廳只好歇業。
正為中餐館找門面的杜鵑第一時間收到了訊息,檢視過實地後,同房東拉鋸兩天,簽了一份為期二十年的租賃協議,房租每年遞增5%,附帶賠償條款,無論哪一方毀約,另一方都可以大賺一筆。
門面搞定,杜鵑立馬開始籌備裝修,採用了比較省錢的裝修方案,硬裝幾乎不動,軟裝部份原來餐廳留下來的桌椅全部保留,只更換燈具和裝飾品。
原來的水晶燈拆掉,換成燈籠形燈罩,沒花錢,都是秘密釋出會用過的那些。
並在餐廳的各個角落擺上白玉夔龍紋燈,宮廷御用的款式,杜鵑咬了咬牙下訂單給北平的玉石鋪子,採用高階玉石京白玉的邊角料打造,一盞燈的造價高達25萬,能在全聚德死乞白賴吃七八隻鴨子。
餐廳的牆面會進行合理佈局,懸掛各種字畫,一律都是古董,時間最近的都是民國三十八年的畫,絕大多數是清晚期的名家之作,唐伯虎的仕女圖、吳道子的樓閣、宋徽宗的瘦金體,米芾、王羲之、顏真卿等等,字畫方面有一號的人物幾乎都有。
簡直可以說是一擲千金,最便宜的一幅字4000大洋,在四九城能吃一碗炸醬麵,且能豪氣地讓老闆多下半碗倒著玩,慢慢倒,倒出點動靜。
最貴的兩幅摩登女圖1000萬,請了陸小曼和林徽因當模特,並請兩人分別題跋,內容差不多就是“祝韓公樓開業大吉”一個意思,謝儀支出800萬,作畫工費200萬。
二女身為大明星,具備不錯的餐桌號召力,畫往牆上一掛,有個四五桌客人專程衝著她們來就能回本,折本的可能性不大。
餐廳的盤碗也是在北平採購,一水的洪憲瓷,嗯,仿品,且不是高仿。
袁世凱總共當了八十三天皇帝,存世的洪憲瓷稀少,工藝又非常精湛,價格自然不菲,就是郭葆昌後仿的頂級a貨郭瓷也不便宜,一件動輒上千萬,杜鵑僅採購了一套郭瓷撐場面,其他皆為徒有其表的低仿。
反正餐廳不打算就此為賣點對外吹噓,就等著金玉其外的自來粉才子幫著抬轎,不承認也不否認,樂得裝成雲淡風輕。
總之,裝點門面的原則是花小錢辦大事,但對真格的卻是不惜砸下巨資。
一家餐廳其他都是錦上添花,把菜做好才是實在的真功夫,為了節約成本,也為了防著其他餐廳挖角,蘇麗珍幫著聯絡羊城市委,請對方委派一套廚藝精湛的廚師班子來巴黎,以何名義皆可。
總而言之,廚師班子不是餐廳的人,人事關係掛在羊城市委設立的某單位,餐廳付外匯給單位,單位給廚師班子發放工資,這種合作屬於人力外派的性質。
當然,餐廳會額外給廚師班子按月發一筆補貼。
杜鵑站在餐廳的大門口,仰頭看著門面上的匾額,上書“韓公樓”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這就是餐廳的招牌。
韓公即韓愈,其對粵菜的記錄和傳播作出了巨大貢獻,以其名諱命名餐廳,一為紀念,二為明確餐廳向世界傳播中國美食的宗旨。
以韓公為名,從羊城請廚子,不消說,韓公樓是一間粵菜餐廳,且是一間走改良路線的餐廳,盤子要大,菜量要小要精緻,最多經營半年,餐廳就會改為預約制,不提前預約恕不招待。
杜鵑站著端詳匾額好一會兒,期間應付了幾撥和她打招呼的人,她的巨幅照片曾刊登在各大報紙的頭版,在巴黎的知名度可是不低。
未幾,她低下頭看一眼手錶,轉身鑽進了身後的一輛汽車,另一家公司廚房花園承攬了臺灣拉斐特的食材供應業務,她要去郊區一趟檢視食材準備情況。
冼耀文和楊麗華聊了幾句,離開衡陽旅社,前往拉斐特的工地。
到了工地,還未鎖定王朝雲的位置,他就發現工地上的工人有不少個子矮得過分,稍稍觀察便分辨出是東洋人,他的眉頭蹙起,心知王朝雲請了不少黑在臺灣的東洋人。
旋即鬆開,這不是什麼大事,頂多就是警察來找麻煩的時候花點茶水錢。
走到地基的坑道前,往裡瞅一眼,只見工人在堆砌青石,並用砂漿勾縫,手腳非常麻利,就是有幾個工人腮幫子鼓囊囊的,不時朝地上吐著鐵鏽色的口水。
這一看就是在嚼檳榔,沒想到小鬼子禁了五十年的檳榔,如今又死灰復燃。
頓時,他的腦子有了應激反應,各種資料按照一定邏輯自動調取出來,不到半分鐘,一個關於檳榔的商業策劃案初稿呈現。
首先,伊麗莎白醫院在臺北成立主攻口腔科的分院,然後,成立檳榔企業,抨擊過去落後的吃檳榔方式,推出商品化的檳榔,一步步蠶食吃檳榔的群體,並壯大群體,待成癮人數達到一定規模,檳榔大幅度漲價,利潤率衝擊500%。
到了這個階段,伊麗莎白醫院就可以一邊站出來大義凜然地抨擊檳榔企業,告誡檳榔成癮者戒掉檳榔,一邊服務好牙周病、口腔黏膜下纖維化、口腔癌的客戶。
如果可能,再推出“代檳榔”、“戒榔糖”產品和打通白事業,趴在檳榔的各個環節汲取利潤。
還別說,這個挺有搞頭,賺上幾年快錢,在引起國府重視徵重稅之前出售檳榔企業和品牌,專注醫院版塊,甩掉左右互搏的尷尬,放下屠刀立地成西醫,靠手術刀牟利。
“不知道檳榔能不能磨成粉用鼻吸食,或乾脆搞出靜脈注射的檳榔營養液?”
手一揮,將檳榔計劃存入“結交人脈”分類,冼耀文沿著地基坑道一路瞧過去,在拐角處一堆磚塊後瞧見了王朝雲。
王朝雲也發現他,迎了上來,“高野君。”
“在做什麼?”
“剛剛送走一位客人。”王朝雲瞧見冼耀文的皮鞋腳背處沾上泥土,連忙掏出手帕彎腰欲擦拭。
“不用理會,回去擦就好了。”冼耀文扶住她,“什麼客人?”
“國產興業的林燈先生。”王朝雲直起腰,囅然一笑。
“有點耳熟,是不是做石棉的那位林燈?”
“就是那位林燈先生,他不僅做石棉,還做基樁、電線杆、水泥生意。”
“水泥?”冼耀文若有所思,“林燈過來是為了水泥?”
“是的,林燈想讓我勻點水泥給他。”
“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