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怡瑩忸怩道:“沒有多少。”
“沒有多少是多少,我可是聽說你們把醇親王府搬空了。”
“那是報紙上胡說,我們只拿了一些古玩字畫和珠寶。”唐怡瑩臉上露出一絲怨恨,“盧小嘉一點男人的擔當都沒有,有點風聲就拋下我跑天津投靠他爹去了,扔我一個人在北平。”
“你就偷笑吧,幸虧溥傑是個厚道人,換了別人,你不是被杖斃就是被扔到八大胡同。”
“我是挺對不起他的,往事如風,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我現在又能怎麼樣,後悔也於事無補。”
“你還挺會寬慰自己。”冼耀文輕笑道:“聽好了,你以前怎麼樣我不管,既然現在跟著我,規矩一點,說給你的都會給你,若是不告自取,昨天跟你說過的就會用在你身上。
你可能不瞭解,我這人正經說話的時候不會開玩笑,說了就會做到,別等事發了怪我沒有提醒過你。”
“你怎麼這樣,我那時候年少無知……”
“不用解釋,我說了,你過去怎麼樣我不介意,只看以後。”
唐怡瑩箍住冼耀文的脖子,一臉委屈道:“你不相信我?”
“我信。”冼耀文撫了撫唐怡瑩的臉,又點了點她的太陽穴,“你呀,只以為古玩珠寶值錢,卻不知道你用的方子才是最值錢的,方子到了我手裡能讓你揮金如土到死。
你現在不用告訴我,我也不會問你,等我們真正彼此信任,你再告訴我,不過,你現在先告訴我,知道方子的人多不多,若是很多人知道,方子的價值就會大打折扣。”
“除了我,應該沒有第二個人知道,方子是我在宮裡無意中找到的,是當年孝賢皇后所用,根本沒往下傳。是不是真的很值錢?”
冼耀文捏住唐怡瑩的下巴,左右轉動她的臉,“那得看你現在的模樣是不是方子起了大作用,若是天賦異稟,方子一文不值。”
唐怡瑩略作思考,“我覺得方子肯定起了作用,剛到香港的時候,我有一段時間沒用,發現臉上長了皺紋,用了幾天皺紋就消掉了。”
“真要這麼靈就成神藥了,我覺得不太可能。”冼耀文撫摸唐怡瑩臉上容易長皺紋的邊邊角角,真是一點毛糙都沒摸到,“估計還是你的身體和別人不太一樣,可能你的人比方子更有研究價值,過些日子我安排給你做個檢查。”
“做什麼檢查?”
“檢查你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有什麼不同,不都一樣。”
“不一樣,你比較騷。”
“瞎說。”
“呵。”
兩人調著情,不知不覺就過去二十分鐘,辦公室的門被叩響,少頃,走進來一個身材高挑的女生。
看著身高有170公分,但穿著高跟鞋,淨身高估摸著163公分,在當下已經算是高挑。
若是面龐增添幾分混血,幾乎與他記憶中的情人八分相似,只是女生的英氣更重一些,眉宇間又有幾許含而不露的戾氣,結合上一世女生做事狠辣的傳聞,基本符合相由心生的說法。
女生來到大班桌前,朝冼耀文微微鞠躬,“冼先生,我是莉莉。”
冼耀文打量著蘭瓊纓,嘴角淡笑,“大約一個半小時前,我在渡輪上遇到一個男人,他叫蘭鏵纓,跟你的名字很相似,你們是親戚?”
蘭瓊纓詫異道:“他是我哥哥,冼先生遇到他了?”
“你哥哥和我一位朋友在一起。”冼耀文調轉話頭,“等下我跟澳門過來的一個大水喉吃飯,請你當個陪客,聽清楚,只是喝酒吃飯。”
蘭瓊纓再次鞠躬,“一切聽冼先生吩咐。”
冼耀文揮了揮手,“你去沙發上坐,我們一會去德興館。”
“好的。”
蘭瓊纓來到沙發坐下,用餘光打量大班椅上的男女,只見兩人當自己不存在一般,摟摟抱抱卿卿我我,似乎冼耀文和傳聞一樣,果然很好色。
她住在深水埗福榮街的藍屋,離冼家不太遠,在深水埗,冼家是街坊茶餘飯後談論最多的話題,諸如岑佩佩的菩薩心腸,還有冼耀文的好色,起一棟樓就多一個姨太太,冼家起好的和在起的一共十七棟樓,大家都猜測冼耀文起碼有十二三個姨太太。
每次聽到議論,她心裡都不是滋味,人家一人住一棟樓,她和家人卻擠在頂樓加蓋的鐵皮屋裡,這個時節屋裡已是悶熱無比,不到後半夜根本睡不著。
一年多以前,她家還是富貴之家,爺爺當過少將,早早歸隱香港經營綢緞莊,有一棟五層大宅。
父親是羊城大學畢業的高才生,考入黃埔七期工兵科,在滇緬戰役負傷,戰後在羊城警備區當參謀,前年舉家來到香港,幫爺爺經營綢緞莊。
誰知道父親做生意太冒進,不僅虧掉了綢緞莊,也虧掉了爺爺的大宅,一家人只能蝸居鐵皮屋,她一個大小姐淪落茶座彈琴,接著又來到夜總會當舞女。
窮苦的日子太艱難了,她不甘心,也不想過窮日子,為了過上好日子,她寧願給人做小,然後慢慢擠掉正房,自己坐上去。
她的餘光又在冼耀文臉上打了一個轉,心中暗道一聲可惜,這個男人長得真好看,卻不是她的真命天子,她沒有周若雲的家世,大概也鬥不過岑佩佩和蘇麗珍,進了冼家未必會有好結果。
“大概”只是她給自己留點顏面,周若雲只是婚禮那天名聲大噪,平時都聽不到訊息;她在北河街見過蘇麗珍和一些有錢人談笑風生,那些有錢人都以其馬首是瞻;她沒有見過岑佩佩的犀利表現,但就是岑佩佩代表冼家在外行走,憑什麼?岑佩佩這個女人一定有過人之處,能壓周若雲和蘇麗珍一頭,她爺爺說過,真正厲害的人不顯山不露水,你還沒有看出端倪,人家的雷霆萬鈞已經壓在你頭上。
她相信爺爺的智慧,她自問未必是蘇麗珍的對手,更別說岑佩佩,還有眼前這個能降服兩個女人的冼耀文,所以,只能是可惜。
英皇道上,黎鴻燊正駕駛車子往麗池花園過來。
他對這次見面非常重視,從不太熟悉的女同學張愛玲給他寫信,說要介紹一個人給他認識開始,到確定要認識的人是冼耀文,他早就在期待這次見面。
冼耀文突然之間冒出來,不到兩年時間,卻走過比他走了十五年還要更長的路,不黑不白,卻又黑又白,在走私的人都說金季商行是冼耀文的,卻都沒有真憑實據,誰也沒有見過冼耀文和走私沾邊,這才是高明的做法。
哪像他需要親自下場,誰都知道他在走私,將來這段經歷沒準會成為心病。
冼耀文想認識他的父親,出面的卻是幾個女人,方靜音,有名的歌伶,誰都知道她是冼耀文的人,越南那邊的女人是龍學美,稍微一打聽就知道她是冼耀文的秘書,兩個心腹女人已經將“認識他父親”的事情解決,冼耀文還要約他吃飯,大概不是談這件事,那會談什麼?他有很多猜測,卻都拿不準,只有見了冼耀文才會知道真正的答案。
往踩油門的腳加了點力道,車子的速度略有提升。
吧唧!
在唐怡瑩臉頰上親了一口,冼耀文將手從她的連衣裙v領口抽了出來,“時間差不多了,你去衛生間整理一下妝容。”
“嗯。”
冼耀文的大腿一輕,他開啟抽屜翻了翻,找出幾個紅包裝進公文包,身邊只備著信封還不夠,若是下次再遇見渡輪上那種情況,也好應對。
少頃,唐怡瑩從衛生間回來,冼耀文帶著她和蘭瓊纓前往德興館。
德興館裡,李福南翹首以盼。
自打八角籠開業不久,麗池花園的客流量明顯提升,在德興館吃飯的人自然是水漲船高,再加上做早點,營業額比之前差不多翻了個跟頭,這麼賺錢,李福南是憂喜交加,就怕麗池花園不跟他續約。
知道冼耀文要來吃飯,他還不得趁機好好表現一下。
冼耀文甫一出現在門口,李福南便迎了上來,肥嘟嘟的臉上肉褶子兩邊呱唧呱唧拍著,彷彿在說“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冼先生,你可好久沒來了。”
冼耀文拍了拍李福南的臂膀,呵呵笑道:“李老闆,兩個月沒見,你可是又發福了,不用問,店裡的生意一定很好。”
李福南笑眯眯道:“都是託冼先生的福,沒有你哪有我的今天,最好的包廂給你留著,我帶你過去。”
“自己人,不用這麼客套,我知道包廂在哪裡,自己過去就行了,你去後廚忙你的,我的菜多上點心。”
“冼先生放心,一定讓你滿意。”李福南拍著胸脯說道。
“好,好好,你去忙。”
到了包廂稍坐片刻,一個夥計引著黎鴻燊進入包廂。
黎鴻燊的目光在冼耀文臉上稍作停留,掃向了唐怡瑩,心中微顫,但臉上未表露出來,隨即掃向蘭瓊纓,心中頓時驚歎,“這個女人美豔不可方物,冼耀文真有福氣。”
冼耀文來到黎鴻燊身前,拉著他的手腕,另一隻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黎生,請到那邊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