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俞邵終於落子的李驄遊,見到俞邵這一手碰,身子已經幾乎不可遏止的微微前傾,甚至略微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五列十六行!碰!”
李驄遊愣愣望著面前的棋盤,有些難以置信,表情動容。
他在這一盤棋開始前,就已經構想了這一盤棋的無數變化和分支,到上一手之前,一切都還在他的計算之中,可是這一手碰,他卻想都沒有想過!雖然他知道圍棋千古無同局,他也不可能算盡圍棋的所有變化,下到一定的手數,盤面一定會變得無法預料。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刻,來的人居然這麼快,而且是以一種堪稱匪夷所思的方式!
“呼……”
許久之後,李驄遊深吸一口氣,才終於平復了心情,重新坐回椅子上,望著面前的棋盤,陷入了長考。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雖然盤面並不複雜,但足足五分鐘過去,李驄遊依舊沒有落子。
但是對此,所有人居然都毫不意外!一名裁判忍不住扭頭偷偷打量俞邵,想要從俞邵臉上看出一些端倪,卻只見俞邵只是垂眸靜望著棋盤,從臉上任何東西都看不出來。
終於,又過了幾分鐘後,棋子碰撞之聲,再次迴盪在手談室內。
“咔噠!”
聽到這棋子碰撞聲,頓時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向李驄遊投去。
李驄遊的目光之中,此時隱隱有些厲色,終於從棋盒中夾出棋子,然後飛快落下——
噠!五列十五行,扳!看到這一手棋,眾人不由微微一愣,緊接著眼睛都不由瞪大了!
這一手扳,強硬的超乎所有人的想象!這是在當前區域性之下,白棋最強的下法,因為一旦下出就沒有回頭路,自己也騎虎難下,必須要和黑棋拼個死活才行!
“經過長考過後,李驄遊八段毫不示弱,完全沒有被這一手碰嚇到,直接扳了上去,奮起反擊!”
俞邵望著棋盤,表情也不由認真了一分。
這一手扳,確實是強手,盤面瞬間就刀劍相向,火藥味十足,變化也將變得極其激烈與複雜,一旦有一方沒能算清,頃刻之間便滿盤皆輸!很快,俞邵再次夾出棋子,飛快落下。
四列十一行,肩衝!
“肩衝了。”
俞邵這一手選擇肩衝,也是相對罕見的下法,畢竟傳統棋理認為入界宜緩,而肩衝入界太快,顯得虛勢、過分。
不過,已經反覆研究過俞邵棋譜的李驄遊,表情依舊毫不意外,立刻夾出棋子,再次落下。
六列十六行,打!俞邵也再次夾出棋子,緩緩落下。
四列十一行,擋!而在黑棋剛剛落下的瞬間,李驄遊幾乎是立刻便將手伸進了棋盒,夾出棋子,再次落下!
四列十行,貼!
噠、噠、噠!
黑與白這場於棋盤左翼的爭鋒,已經劍拔弩張,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彷彿被棋盤牢牢粘住,根本挪不開半點!
這一場交鋒,雙方都暫無太多援軍,後手不足,很快就形成了白棋取地做活,黑棋取勢並且將棋補厚的格局。
此時,又輪到了李驄遊落子。
白子再次落下!
噠!六列七行,扳!
看到這手棋,手談室內眾人表情錯愕,網上更是一下子就爆發出如潮水般的熱議!“什麼意思?”
“白棋已經活棋了,左邊的交鋒已經告一段落,結果在這種情況下,白棋主動去做這種裡和外的交換?”
“白子這個時候,完全可以脫先,另投他處,結果非要在這裡繼續行棋,和黑棋糾纏?為什麼?”
“既然已經做活了,沒有死活的壓力,就應該謀全盤了!”
“確實,如此一來,白子相當於火上澆油,這是要幹什麼?”
在他們看來,白子既然都已經做活,那麼本手絕對是脫先搶佔大場,更遑論左翼的子力配置,如果挑起復雜戰鬥,反倒是白棋要落入下風!而這一手扳,顯得有些怪異。
“怪異?”
手談室內,莊未生望著不遠處棋盤,眸光微沉。
“不……並非如此!”
他已經看出了白棋的用意。
“從區域性來講,既然已經做活,當然是脫先,但那是戰略,而非戰術。”
“僅從戰術來講,白棋顯然是想先撈後洗,這一手不禁能湊成更大的空,並且還能給外圍黑棋製造斷點!”
“從短期來看,白棋苦戰,從長遠來看,可能並非如此!”
“白棋打算先撈足夠的空,然後將局勢拉入最複雜、最模糊的盤面,深入黑棋大模樣,以治孤去和黑棋一決生死!”
莊未生看了一眼李驄遊,又看了一眼俞邵。
“李驄遊,也已經是破釜沉舟了!”
俞邵垂眸凝視著棋盤,看著李驄遊這一手,思索稍許,便再次落下棋子。
噠。
清脆的落子聲響起。
七列七行,扳!
李驄遊也緊跟著落子。
六列六行,長!
雙方又不斷交替落子,這黑白兩色的棋子,宛如星辰一般,點綴在這名曰棋盤的長夜之上,發出耀眼的光芒!
落子之聲和按下計時器之聲,此起彼伏。
……
……
日本,一群職業棋手圍在電腦前,目不轉睛的望著棋盤。
“白棋下的,好凶狠!”
一個大約二十歲左右的青年,緊緊望著棋盤,艱難開口道:“俞邵以攻殺見長,他居然將所有賭注,賭到了未來的治孤之上!”
“治孤是圍棋中規律最少,也能把握的地方,太多太多模糊不清的東西了!”
“還是很難相信,雖然之前輸給了俞邵,李驄遊居然猶有如此旺盛的鬥志,這幾手棋,看似平淡,實則兇狠搏命之色,一覽無遺!”
另一個青年也是點了點頭,開口道:“但是俞邵也是見招拆招,顯然也看出了白棋要治孤定勝負的意圖,有些棋也在為治孤做準備了!”
“太嚇人了,李驄遊八段,居然將一切希望賭在治孤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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