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屍人

第60章

這種行為,有些過於生猛,但他也是為了給自己增加飽腹感。其實香對他而言,類似佐料,他並不能從香裡獲得多少能量,可能獲得的那點,都不夠身體消化那些香的。

可不管怎樣,潤生的肚皮,確實是鼓了起來。

“小遠,我準備好了!”

“走,進村,趁天還沒黑。”

繼續待在這裡是更符合人性的選擇,可這裡只有樹皮樹葉沒有正經吃食,待在這兒只會讓大傢伙狀態越來越差,只是坐以待斃。

四人剛來到村口,就紛紛停下,因為他們聽到了動靜。

譚文彬問道:“什麼聲音?”

“好雜亂,好近又好遠。”薛亮亮四處張望著,可只有聲音卻看不見任何端倪。

李追遠耳朵一直在輕顫,他說道:“有鑼,有鼓,還有嗩吶,還有唸經的聲音,像是有人在做法事。”

隨即,李追遠在村口位置踱步,他低下頭,看向自己腳下,這裡,是聲音來源的中心區域。

在往前看,李追遠發現前方出現了一雙淺淺的腳印。

“讓開,小心!”

大家馬上讓開,全部盯著那個位置。

腳印逐漸加深,在腳印正對著的前方,又出現了四處凹陷。

“潤生哥,上!”

“嗯!”

潤生拿著鋼管,來到腳印邊不停揮舞,卻什麼都打不到。

與此同時,他身上也沒發生什麼奇特的變化。

“停下,潤生哥。”

潤生停下動作,開始平穩呼吸。

李追遠湊了過來,蹲下,仔細觀察著這兩處距離很近的凹陷印記。

薛亮亮也蹲過來一起看:“這是人的腳印,應該是靴子的,可這塊的四個凹陷痕跡,是什麼東西?”

李追遠:“桌子。”

“桌子?”

“應該是桌子,還有,這樂器的聲音像是音樂隊的。”

話音剛落,站在外圍的譚文彬就喊道:“小心,火!”

李追遠和薛亮亮頭上出現了一道漂浮著的火球,火球點燃了薛亮亮的衣服和頭髮,他馬上避開的同時用手大力去拍,這才將其拍滅,沒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

李追遠因為個頭矮,火球在距他還有一段距離的頭頂飄動,他也就沒躲避,而是仰著頭,觀察著火球的行進方位。

一邊看,他的手也在一邊小幅度揮舞,像是在進行規劃預判。

忽然間,火球開始快速移動,它以比先前大得多的幅度,繞了一大圈。

李追遠盯著它的同時,還看向下方那四個桌腳的印記。

腦海中,浮現出自家太爺做法事時的習慣,先手持黃紙用蠟燭點燃,然後在供桌前邊唸誦經文邊揮舞,期間也缺不了持黃紙繞供桌一圈的環節。

等黃紙快燒到手時,再將黃紙丟入裝有鴨血、雞血、豬血的碗裡。

現在,只需要等下一步了。

“嘶啦……”

火球向下一落,瞬間熄滅,消散不見,且沒有火星飛濺。

李追遠邊拍著褲腿上的泥邊站起身,看著三個同伴說道:“我們現在所在的位置,正有人在做法事。”

譚文彬尖叫道:“鬼還能做法事?太倒反天罡了吧!”

“啪!”

潤生抽出一張符紙,對譚文彬腦門上拍去,力道有點大,把譚文彬震得倒退了好幾步。

符紙沒變色。

譚文彬扯著自己衣領子,示意潤生看自己脖頸處貼的符紙:“我這兒貼著的,你不會先看了後再貼新的啊?”

“誰叫你情緒忽然又變大了。”

“我是信我遠哥的話的,但鬼做法事這件事,實在是太讓人不敢置信了吧。”

薛亮亮面露凝重地說道:“可能,做法事的,不是鬼。”

譚文彬:“不是鬼,那我們為什麼看不見他們?”

李追遠:“可能,我們現在才是鬼。”

李追遠記得自己上次走陰時,聽到村裡傳出的叫罵聲,罵是哪個畜生踹壞了自己家的門。

譚文彬:“哥,這場法事,是誰……”

李追遠點頭:“可能,就是給咱們做的,因為咱們上午,踹壞了人家兩扇門,能踹門的鬼,應該夠兇猛的了,把人家村民嚇得把‘先生’都請來做法了。”

只是,這位被請來的道士或者和尚,看起來道行也不行啊,就這麼一點點效果,估計和自家太爺的真實水平在伯仲之間。

譚文彬伸手用力掐了一下潤生的胳膊,問道:“疼不疼?”

潤生搖頭:“不疼。”

隨即,潤生伸手掐住譚文彬胳膊:

“噢噢噢噢!痛痛痛!”

薛亮亮走到李追遠面前:“小遠,我們現在,是鬼麼?”

“亮亮哥,這件事,我也不懂,我又沒做過鬼。還有,我覺得在這種事上,亮亮哥你比我更有切身體會的發言權。”

潤生:“對,你搞過鬼。”

薛亮亮馬上呼吸一重,說道:“她不是死人,也不是鬼,她……也不像是活人。”

李追遠:“人不人鬼不鬼,倒是挺符合我們現在的狀態。”

薛亮亮舉起手,示意自己正在思考:“我經常回憶很久前那次去白家鎮的經歷……”

“亮亮哥,不用回憶,你前陣子天天去。”

“哦,對,是的。所以,現在我覺得,我們現在所處的環境,就類似於白家鎮,它存在於江底,又不是真實存在。

你看,長江又不是大海,沒那麼深,也沒那麼寬廣,那地方以後還得修跨江大橋的,要是真有可探查的一個鎮坐落在下面,肯定早就被發現了。

我回校後,去圖書館查過資料……”

“查到什麼了?”

“沒查到什麼。然後我就去找我們學校的社團諮詢了一下。”

“社團?”

“一個超自然現象愛好者社團,那位女社長倒是對我的故事描述,給出了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她說可能是空間夾層。”

“那她有告訴亮亮哥你,怎麼離開這個空間夾層麼?”

“沒有,她甚至懷疑我說的那個鎮子是真的,求我帶她去看看。”

譚文彬似乎為了證明自己沒被小女孩再附身,問了一個很合理的問道:“那亮哥你不是去了好多次空間夾層麼,你是怎麼出來的?”

薛亮亮擺擺手,很敷衍模糊道:“每次都是稀裡糊塗地就出來了。”

譚文彬沒聽清楚:“你說啥?”

潤生:“每次都是舒舒服服地就出來了。”

薛亮亮提高了音量:“每個地方格局都不一樣,白家鎮那裡是由她控制的,我進去只需要在那塊區域跳下江,出去頭一昏,就躺在岸上了。

這裡,我覺得是沒有被控制的,不是人為建造而是自然形成的,要不然這些村民也不會嚇得去請人來做法了。

小遠,我們還是進去看看吧,比如祠堂或者村中心的井,一般出口都在這樣的位置。”

“嗯,我們走吧。”

在四人向村裡走時,原地,又響起了樂器聲,那團火球再度出現。

大家回頭看了一下,知道這是第二場法事又開始了,也就沒再當回事。

進村後,大部分屋門都是緊閉著的,但也有個別的門是開著的,開著門的屋子,都比較破舊。

而這些屋子門兩側,都沒貼春聯或者門神像。

譚文彬也留意到這一點,嘀咕道:“以前過年時我媽叫我貼‘福’字和春聯,我還嫌煩,我真傻。”

薛亮亮也應了一聲:“以後工地宿舍門,我也貼。”

大家來到村中央的老井處,這裡可能是出去的地標,潤生當仁不讓,繫上繩子後,嘴裡咬著鋼管就下了井。

其他人,則都在井口邊耐心等待著。

薛亮亮問道:“小遠,潤生沒進井水裡了,他是不是出去了?”

譚文彬:“放心吧,要是出口真的在下面,潤生會再浮出來告訴我們的。”

李追遠反問道:“他要是出去了,知道入口在哪裡還能進來?”

“額,對哦,那怎麼辦,他要是真出去了,我們……”

“彬彬哥,你把繩子,往上收一收,看能不能繃直。”

“好。”譚文彬開始收起井邊的繩子,收著收著,下面繃直了,也感受到回力,“潤生還在下面,他剛自己拉了兩下繩子,我感受到了。”

薛亮亮擔心道:“他下去很久了,不會有事吧?”

李追遠搖搖頭:“不會,潤生哥水性很好。”

這件事,李追遠很篤定,畢竟潤生哥可是能在水下和死倒搏殺的人物。

“小遠,我還有個問題,先前我們進的那兩間屋子,屍水怎麼解釋?”

“可能是有老人曾在那裡臥病在床,最後走了吧。”

“那第二間屋子裡的屍水,在櫃子裡,總不能臥病在櫃吧?”

“說不定放過什麼東西,有些地方不是有吃胎盤的習俗麼?”

薛亮亮:“小遠,你是怎麼做到如此平靜且快速地給予我聽起來很合理的解釋的?”

李追遠沉聲道:“因為我不願意把事情往最壞的那個方向去想。”

薛亮亮先是疑惑,隨即明白過來,應了一聲:“對,那太可怕了,尤其是對朱陽。”

“喂!”譚文彬一臉糾結地喊道,“你們倆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感受,我還在聽著呢,你們別省略跳過啊!”

這時,井下傳來動靜,是潤生上來了。

他爬出井口,說道:“這井很深,我都潛到底了,沒出口。”

“潤生哥,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能休息。”潤生摸了摸肚子,“已經在餓了。”

李追遠指了指前方民居門口上掛著的玉米棒子:“那裡有吃的。”

潤生驚喜道:“可以吃麼?”

“吃吧,在他們眼裡,只不過又鬧了一次鬼。”

潤生馬上去把一串玉米取下來,不用煮也不用烤,他直接開啃。

李追遠和薛亮亮也都各自拿了一個,吃了口,口感真不好,但這會兒,大家也是能吃一點是一點了。

譚文彬從屋子裡跑出來,說道:“吃這個,吃這個,屋子裡有臘肉掛著,我給拿來了。”

薛亮亮:“裡頭還有這東西?”

“其它東西都發黴了,桌上的菜也是,但臘肉無所謂吧,我剛咬過一口,有點油,但這不是為了補充能量麼,不在乎了。

給你,潤生。”

潤生接了過來,咬了一大口,然後他咀嚼的速度一下子放慢了,也沒吐出來,而是嚼著嚼著就嚥下去了。

譚文彬問道:“咋樣,味道還可以吧,潤生?”

潤生:“這是髒肉。”

李追遠和薛亮亮當即一驚。

譚文彬:“髒肯定髒啊,裡頭啥東西不髒啊,屋子裡全是灰塵,但這上頭的灰塵我都拍掉了。”

李追遠提醒道:“彬彬哥,潤生說的髒肉,指的是不是牲畜的肉。”

“不是牲畜的肉,那是什麼肉,難道還能是……嘔嘔嘔!”

潤生拍了拍譚文彬的後背,安慰道:“別吐了,都是能量。”

“嘔!”

李追遠很平靜地道:“我們去祠堂吧。”

四人向屋子裡面積最大的那棟建築走去,其門口立著兩尊石獅子,上面還掛著一塊老匾,只是老匾上的字,看不清楚。

不是因為年久失修,而是因為走近後,忽然發現這座祠堂屋簷處,有大量的水滴淌下來,跟個小瀑布似的,正好將牌匾給遮掩住了。

“這是什麼裝修風格?”薛亮亮看向李追遠,“還是說,我們現在看到的,現實裡是看不見的?”

“嗯,水無源,地無蓄,現實裡看不見的。”

譚文彬激動道:“那出口,就在這裡了!”

因為這棟建築最特殊,能呈現出和現實裡不同的“氣象”,出口,大機率就在這裡了。

薛亮亮問道:“小遠,風水裡對這種情況怎麼解釋?”

“古代帝王在修建陵寢時,最忌諱的就是漏水,視為不祥,但凡出現這樣的事,工匠和負責修陵寢的官員都是大罪。

祠堂是一村一姓一族,氣運徵兆之地,這種走水成瀑布的,只能說:【孽債如水,陰德重虧,匾不見字,先人羞見。】

潤生哥,砸祠堂門。”

“好!”

潤生上前,開始大力砸門,這祠堂門明顯比民居門更結實,但潤生到底是潤生,一連重踹之下,祠堂門最終還是被踹開了。

四人走了進去,剛下臺階,就集體怔住。

這祠堂外面都能看見瀑布了,那裡頭自然也是積蓄著大量的水,每一滴水,都是一筆孽債所化。

可若僅僅是祠堂內的水塘的話,那大傢伙也不至於如此震驚。

原因是,這水塘裡,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這還是自入村以來,四人第一次看見“人”,而且還這麼多。

所有人,都閉著眼,面色慘白如紙,在水中伴隨著水流輕輕搖晃,他們,都是死去的人。

而站在最前方的,似乎也是最新被加入進來的,同時也是距離自己四人最近的,就是貨車司機朱陽。

譚文彬不敢置通道:“朱陽,他死了?他不是沒跟我們一起進這個什麼空間夾層麼,那他現在應該還在現實裡才對啊。”

李追遠:“所以,他死了。”

譚文彬嚥了口唾沫:“為……為什麼?”

李追遠指了指腳下,又指了指祠堂門外,說道:

“因為這裡……就是個車匪路霸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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