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屍人

第289章

整個宣講過程中,薛亮亮的表現明顯壓過了年紀資歷比他都大得多的鄭華,薛亮亮能夠一邊講一邊應對下方人的提問,同樣的場景下,鄭華得求助自己的老師。每個行業內部都有自己的派系,若是沒有,那才是真的千奇百怪。

在座的人心裡都清楚,羅廷銳能以後起之秀的身份壓過翟老,真的不奇怪,而且這種壓制,並不是一時的,人家後頭,是真有接班人。

中午休會時,鄭華端著盒飯,吃得有些無精打采,下午還得繼續宣講,依舊是他和薛亮亮,兩位老師精神疲憊了,不可能一直持續輸出,只能由他們來代勞。

翟老將自己飯盒裡的一個雞腿夾給自己的弟子,笑道:“心胸放開闊點,以後的建設事業很宏偉廣闊,不僅容得下你和他,更能容下千千萬萬個你和他。”

“老師,我沒想這麼多,我只是覺得給你丟人了。”

“丟什麼人,老師就沒想爭過,那位也沒這個意思,輸贏這東西,只是外人嚼舌根子用的,沒什麼意義。”

另一邊,譚文彬左手拿筷子吃飯右手拿筆繼續整理著記錄,林書友發完盒飯後,終於能坐下來歇一歇。

薛亮亮這時走了過來,把他們倆都叫起。

羅廷銳端著盒飯,在李追遠身邊坐下。

“有什麼感想?”

“老師,很有收穫,很受啟發。”

“嗯。”羅廷銳滿意地點點頭,“大工程的技術難度往往不是擺在第一位,民生、安全、後續影響等方面,也都是重中之重,外行人容易犯反專業論的錯誤,我們內行人容易犯唯專業論的錯誤。”

“是,我記下了。”

薛亮亮領著林書友和譚文彬,去和其他人打招呼認識,有些事兒老師不合適做,只能由他來代勞。

要不然,真就純做記錄員和倒水,那可不叫鍛鍊。

下午的會議,爭吵少了很多,進入了一種快節奏,而且到黃昏時,直接散會,沒有再熬夜。

三天後,還有一個大會,出席的人很多,身份也很不一般,要做正式報告,大家一致推舉報告由羅廷銳來做。

羅廷銳請客,不僅有自己的四個學生,還邀請了翟老帶著他的學生一起,選了一家當地老字號吃火鍋。

飯後,眾人還一起在鬼街隨意逛了逛。

逛到一間扇子鋪時,見扇面精緻、做工考究,羅廷銳就提議給孩子們都買上一把,純當紀念。

只是看中的那款扇子,數目不夠滿足所有人,羅廷銳就只給翟老的學生買了,請店主刻上他們各自的姓氏,預祝他們前程似錦。

翟老沒拒絕,讓他們收下,等到下面經過一間玉石鋪時,翟老給羅廷銳的學生們一人買了一件玉墜,並親自給他們掛上,祝他們君子如玉。

玉不是什麼好料子,算上加工費也不貴,要真是那種名貴或者高價格的,就算翟老願意送,孩子們也不敢收。

沒打算全部逛完,大家準備回去了。

李追遠讓林書友陪著大家先行回招待所,他則和譚文彬脫離了大部隊。

夜市的喧囂臨近結束,鬼街上一半鋪面已經關門,餘下的一半正在準備關門。

李追遠沒沿著鬼街往上走,而是向下。

那兩個乩童來豐都的原因並沒有太大價值,他們是根據“線索”,來剪除被邪祟附身的翟老,站在他們的視角,這是在為民除害。

走著走著,譚文彬笑了。

李追遠一開始沒問他為什麼笑,又往下走了一段距離後,李追遠最終還是開口問道:“彬哥,你在笑什麼?”

“阿友白天跟我說起昨晚的事兒,他問我小遠哥為什麼不願意去幫一下那個店老闆。

我說,如果小遠哥這麼輕易地就幫了,那你一開始吃的那些苦,不就白費了?”

李追遠:“呵呵。”

譚文彬:“小遠哥,你這種很勉強地配合我,好有趣。”

李追遠:“我在努力。”

譚文彬:“能感受到,而且,確實完成了。”

李追遠停下腳步,因為到最下方的碼頭了,一座很寬敞的大碼頭。

上次離開豐都時,李追遠就是自這裡坐的船。

此刻,站在臺階上,眺望遠處的河面,那裡也有幾艘船正在行駛。

恍惚間,似有一艘船的船尾處,也站著一個少年。

曾經離去中的自己,往回眺望,看到已經再次回到豐都的自己。

李追遠不信這種宿命糾葛感,但不得不承認,它真的很符合意境。

碼頭上只有運貨運人的,沒有遊船,譚文彬找了艘小船,與船老闆交流談好價格,讓他開船載著他們在河面上逛一逛。

發動機轟鳴,冒著黑煙,有些嗆人。

李追遠蹲在船尾,目光看著下方的河面。

百鬼夜行上豐都,走的,應該就是水路。

想要調包,等人家上岸後明顯不現實,最好還是在人家上岸之前。

譚文彬與船老闆聊著天,船老闆說,昨晚這兒夜裡又起了大霧,以前這兒不是不會起霧,但一來沒那麼大,二來時間沒那麼長,近半年來,這種大霧發生得是越來越頻繁。

“噗通!”

船老闆:“我去停船,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侄子!”

譚文彬馬上跑到船尾去,這裡果然不見了小遠哥的身影,譚文彬舔了舔舌頭,喊道:

“還在呢,沒事,繼續開。”

李追遠跳下了河。

以往這時候,少年都喜歡趴在潤生背上,因為潤生的水性更好,但放在正常人裡頭,李追遠現在的水性已經無比拔尖。

雖沒練武,但《秦氏觀蛟法》的吐納他早已掌握,入水後,很快就適應過來。

身形緩緩下沉,最後觸底,揚起些許泥濘。

轉身,先朝向碼頭方向,再根據鬼街那條線的指引,對自己現在的位置進行調整。

水下的環境很複雜,很容易讓人丟失方位感,好在這些對少年來說,都不是問題。

確定好了位置後,李追遠向外前進。

漸漸的,他感知到身前出現了明顯不同於周圍的阻滯感。

少年掌心在上面摸索,很快就掌握到其韻律,隨即手臂一揚,撕開了一道無形的口子。

走進去後,發現這裡矗立著兩根高聳的柱子,一條條鎖鏈自柱子上蔓延下來,在河底鋪上了厚厚一層。

放在地上,這些鎖鏈應該是用來系牲口或奴隸的,可在這裡,應該是拿來系鬼的。

一張張黑色的石椅石桌排列在兩側,上面空無一人,異常光滑,是鬼坐久了導致的,顏色則是被鬼氣深深浸染。

現在,還不到時候,等這裡真正熱鬧時,李追遠可以想象,兩側肯定坐滿了威嚴的陰差,一隊隊前來朝拜的各地鬼魂,在這兒“下轎”,等待批准上岸,透過鬼街,進入鬼門,從而去往真正意義上的酆都。

這裡,好像沒什麼問題。

掛在腰間衣服上的玉墜,在此時脫落,緩緩蕩下去,落於地上一眾枷鎖之中。

李追遠彎下腰,撥開枷鎖,打算將其撿回。

可明明已經撥開一層了,依舊沒能見到那枚玉墜,且越是往下撥,就越是能發現枷鎖的觸感有些不同,隱隱有些發熱。

這下,找玉墜的念頭淡了,少年開始專注“挖掘”。

先前只以為鋪了一層,事實是,它真的深不見底。

因為李追遠先前是根據柱子上延伸下來的鎖鏈條數進行推算的,可實際上,應該還有不知多少年歲以來,斷裂後被丟置於此的枷鎖。

很可能,自己腳下,其實就是一個完全由枷鎖填充的深坑。

玉墜從夾縫中一路落下去,光靠自己,大機率是找不回了,除非讓潤生哥下來強行開挖。

確實是越下面的枷鎖越熱,這會兒已經有些燙手,但李追遠還是打算放棄,先浮上去換氣吧。

雙腿一蹬,打算就此離開水面。

可少年身體剛向上浮起,下方只是被挖出一個小凹槽的枷鎖堆,中間部分開始快速凹陷滑落。

當少年低頭向下看去時,看見了枷鎖下方,深埋著的一座雙面佛像。

一面法相莊嚴,金剛怒目;一面面容悲愴,慈悲普渡。

這是菩薩。

祂坐在這裡,藏在這裡,等在這裡。

一時間,李追遠的念頭徹底通達。

當刀被揮舞時,刀很難區分,到底是自己的主動,還是有人握著刀柄進行驅使。

但現在,少年已經發現,當自己生出要以調包的方式進入鬼門時,菩薩,就已經在起點處,候著了。

李追遠:“原來,你是想,跟著我,進鬼門!”

……

“黃酒,管夠,本來想買二鍋頭的,但覺得你應該喝不慣,路上買的熟菜味道不錯,我一邊開車一邊吃,結果不小心吃完了,但沒事,還剩下一大包榨菜,咱們將就著榨菜配酒。”

趙毅先自己喝了一口,然後給對面地上倒了一口,再撿幾根榨菜絲入口,嚼得嘎嘣脆。

這兒,是那日三根香的發生地,也是墓主人的墓穴上方。

趙毅按照李追遠的要求,折返來到這裡,找他那素昧平生的發小,聯絡一下感情。

酒過三巡,榨過五味。

趙毅吸了吸鼻子,假裝自己喝得很醉了,說道:

“哥們兒,夜裡風大,冷得我直哆嗦,你下面應該暖和,來,我跟你擠擠。”

說完,趙毅就抄起身邊的黃河鏟,對著盜洞位置,開挖。

挖著挖著,就挖開了。

雖然挖個盜洞對趙毅而言,不算難事,但能挖得這麼快,卻真不是他的功勞。

因為那日親眼目睹封印後被徹底回填夯實的盜洞……下方竟然已經空了。

這意味著,這段時日,一直有人自下方,在向上聳動,企圖再次出來。

正常來說,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下封印的可是菩薩,你要說百年後封印破損出現了異動,那還能理解,可誰敢相信,菩薩的封印,只能頂幾天?“哎喲……看來哥們兒你也是想見我的,怕我一個人挖辛苦,你也搭了好多把手。”

趙毅深吸一口氣,姓李的只讓他回來,其餘的告訴他隨意,可他來都來了,總不可能一直傻乎乎地在外頭坐著,又不是真跑過來野炊露營的。

摒棄雜念,趙毅還是鑽入了盜洞,像是個蚯蚓,一段一段地向裡滑。

估摸著向下滑了挺長一段距離了,竟然在下面看到了光亮。

現如今,很多名墓都被當作景點開發了出來,去參觀這些景點時,可以看見歷代盜墓人的技術比拼。

有的盜墓者盜洞挖得很偏,有的盜墓者能直接給你挖到主墓室棺槨上方,下來就能和墓主人貼面互動。

這個盜洞,原本就是墓主人自己鑽出來的,自然正好在主墓室上頭。

當趙毅探出腦袋時,本該被無數條鎖鏈捆縛封印在裡面的墓主人,卻坐在一張石桌前,桌上擺著四套酒具,除了他之外,還有三道分別為紅、白、黑的人影,坐在那裡。

這,哪裡還有半點被封印著的樣子?墓主人抬起頭,與上方的趙毅對視。

趙毅看見墓主人眼角,流下兩行清淚,嘴唇動起,無聲說話,透過唇語,趙毅“聽”出來他說的是:“快走……快跑……快逃!”

……

陡峭斜坡下的帳篷裡,梁豔和梁麗正在玩飛刀,靶子是特意雕刻出來的等比例縮小的人,雖未上色,但依舊能瞧出是趙毅的神態。

梁麗以指尖彈出一顆石子,再由石子擊發出擺在地上的飛刀,飛刀飛出,正中“趙毅”那處要害部位。

梁豔:“這裡不能扎。”

梁麗:“反正是假人。”

梁豔:“我收起來,等他回來拿給他看,告訴他是你扎的,到時候你要用時,就用不動了。”

梁麗:“你男人可真脆弱。”

梁豔:“嗯,對,是我男人。”

梁麗:“你怎麼不反彈回來?”

梁豔:“我接受。”

梁麗:“不要臉。”

梁豔指尖一彈,石子兒飛出,擊中飛刀後,飛刀射出,將梁麗紮在“趙毅”那個位置上的飛刀彈出帳篷。

梁麗瞪了一眼自己姐姐,起身去帳篷外撿那彈出去的飛刀。

不一會兒,梁麗的聲音自帳篷外傳來:

“姐,出事了。”

梁豔掀開帳篷走出。

她們的帳篷,正對著陰萌的墳頭。

可就在悄無聲息間,陰萌的墳卻大面積凹陷下去,按理說,這不該發生,因為墳頭四周有那少年佈置下的陣法。

一團團黑霧,自墳內溢位,陣法雖沒能阻止墳頭凹陷,卻將這些黑氣阻擋在了裡面。

梁麗:“姐,她下葬時,還是活的吧?”

梁豔:“是活的。”

梁麗:“活人……也能詐屍麼。”

梁豔:“你該考慮的是,如何跟那位解釋,我們只顧著在裡頭玩遊戲,沒把人給看好,出了問題。”

“唰!”

一隻手,從凹陷的墳地裡探出,這隻手的指甲格外得長,漆黑如墨。

且在其出現的瞬間,陣法就被撕裂炸開,恐怖的鬼氣開始肆意宣洩。

強大的鬼瘴在頃刻間形成,將梁家姐妹在內的一大塊區域完全包裹。

梁麗:

“姐,我覺得該考慮的是,我們還有命回去解釋麼?”

———

前兩天有點透支了,今兒個字少一點,緩一哈,抱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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