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演著演著,就容易自己給自己加戲。
畢竟,能當面佔姓李的便宜的機會,可並不多。
然而,好不容易逮住一次機會有所發揮,心中暗暢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惴惴。
甚至都不敢讓這感覺多維繫一會兒,自個兒主動尋求翻篇,以免小遠哥哥真的生氣。
趙毅撲了下來,一爪直衝少年面門。
潤生橫身而至,先以一掌接住,再一拳轟出。
爪掌碰撞時,發出一道刺耳的炸音。
趙毅腰身發力,身形倒轉,避開了潤生這一拳。
潤生可不管什麼三七二十一,這些需要動腦子的事兒都與他無關,他只要看見有人妄圖傷害小遠,就會衝上去保護,然後將對方打成肉泥。
趙毅清楚潤生的體魄有多可怕,在對了一招後,未作停頓,身形順勢一陣扭曲,似遊蛟翱動,想要繞過潤生繼續對少年出手。
李追遠站著沒動,身後譚文彬血猿之力迸發,一把抓住少年的肩膀,快速後撤。
少年雙腳離地,目光仍舊平靜看著前方。
譚文彬的反應速度已經很快了,幾乎沒做什麼猶豫,但一個是見招拆招一個是自動手時就有預案,終究還是落後了半息。
趙毅繞開了潤生的阻攔,繼續進逼,按照這個進度,他必然能趕得上。
二人目光交匯,趙毅能從少年眼眸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他已經想好,在追上去後,該如何自然地放水,好讓少年明白自己這良苦用心。
也讓少年看看,徹底融合黑蛟之皮後的自己,究竟進步到了何種程度。
“呼呼呼!”
但就在這時,趙毅發現自己的速度被迅速削了下去,回頭一看,竟是潤生背後氣門開啟,對自己進行定向拉扯。
這番操作,讓趙毅感到疑惑。
以往都是大開大合的潤生,何時能做出如此精細的活兒。
就因這一耽擱,原本少年那張近在咫尺即將被自己輕拍一番的臉,一下子就被拉開了距離。
趙毅皺眉。
這動作只完成前奏,沒來得及施展反轉,可別真引起誤會,讓少年覺得自己是真的想借機坑他一把。
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事情就可能麻煩了。
尤其是今天這個局,自己這邊可謂人多勢眾且兵強馬壯,他是真有藉機將少年除去的機會的。
不行,得補救。
“砰。”“砰!”
兩口陪棺炸裂,梁豔梁麗自裡面衝出,一個持軟劍一個持匕首,從兩側繞開潤生,腳尖蹬牆,速度進一步提升,衝向李追遠。
譚文彬無視了她們,繼續拉著小遠哥後退。
“咿~~~~~呀!”
林書友自譚文彬身後躍起,還未落地,就與梁家姐妹相遇,阿友雙鐧齊出,想要將姐妹倆攔截。
梁豔先以軟劍纏繞住金鐧,而後軟劍自中間裂開,內部又有一柄軟劍如銀蛇飛竄,捆縛住林書友的另一把鐧。
姐姐發力,劍氣盪漾,寧願與白鶴真君狀態下的林書友硬拼一記,也要給妹妹拉出繼續前進攻擊那少年的空間。
誰知林書友並未有絲毫慌張,只是豎瞳一閃,朝著眼瞅著就要從自己身側成功掠過去的梁麗張開嘴。
一縷黑煙噴出,其中裹挾著一把把三叉戟虛影,勢如破竹。
梁麗不敢硬吃這一術,只得改前進為側翻,一雙匕首揮舞如電,將那三叉戟虛影全部擊碎。
落地後,梁麗身形後退數步,只覺手腕一陣發麻,這術法強度,比她想象中還要高很多。
剛才若是選擇無視,自己的靈魂怕是已千瘡百孔,到時候就算頭兒願意再次點天燈幫自己療傷,也得費很長時日。
林書友雙臂發力,兩把金鐧發出鏗鏘之音,震碎了梁豔附著在上面的劍氣。
梁豔只覺胸口一悶,喉嚨一甜,不得不主動撤開捆繞金鐧的軟劍,而後踉蹌後退。
一人擊退二女,林書友沒有趁勢追擊,反而後退半步,將雙臂撐起,雙鐧橫攔,為小遠哥斷後。
同時,目光透過二女中間,看向那被潤生吸扯回去的趙毅。
白鶴真君輕抬下顎,面露桀驁。
對林書友而言,在三隻眼面前展現出自己的進步,效果等同於回老家吃席。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間。
狹窄環境下的猝然攻擊,本該讓對方狼狽,誰知狼狽的居然是自己一方。
趙毅只得在心裡默唸一聲:小遠哥,你得理性,可千萬不能衝動。
在譚文彬的拉扯下,李追遠退出了墓洞。
止步時,譚文彬還不忘掌心向前加一點力道,幫小遠哥抵消掉這慣性,讓小遠哥得以平穩站直。
“轟!”
失去顧忌的潤生,直接揚起黃河鏟,強大的氣勁,直接讓這座墓穴坍塌,塵土飛揚。
視線受阻,譚文彬立刻切換自己的聽覺,而後一個閃身,來至小遠哥右側,兩根藤蔓破開地磚,欲要向少年刺去。
譚文彬提前,泛紅的雙手將藤蔓抓住,靠聽力鎖定對方位置後,朝著那個方向,面容肅穆,五官成懾!
“嘶……”
塵土後方的徐明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硬碰硬的攻擊他自信能阻擋挺長時間,但這種來自精神五感的攻勢,讓他毫無辦法,只能本能地後退,想要脫離對方的震懾範圍。
“哆哆哆哆哆!”
細碎高頻的腳步聲自左側傳來,有一道身影如獵豹奔襲而至。
李追遠扭頭看去。
塵土中,穿出陳靖的身影。
他手持一把斷刀,刀口裂口很多,卻自帶煞氣,應該是趙毅特意為他尋的武器,若是完整的刀,對現如今的陳靖而言,還是太長了。
陳靖進場的時機拿捏得很好,確實有一種天生的敏銳和悟性,而且先前奔跑時,他就已在蓄起刀勢,只為接下來酣暢一劈。
但當李追遠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看見了李追遠的臉時,
陳靖心裡忍不住喊了一聲:小遠哥……
然後,他的步頻亂了,刀勢散了,先前那一往無前,瞬間變成畏畏縮縮。
只是一個眼神,就讓陳靖“丟盔棄甲”。
並不是單純的害怕,
而是陳靖的內心,不允許自己向小遠哥揮出那一刀。
這世上,陳靖最敬佩兩個人,排第一的是毅哥,排第二的是小遠哥。
而毅哥之所以能排第一,還是因為陳靖過不了自我道德譴責那一關。
李追遠勾動手指。
“惡鬼~只殺不渡!”
符甲立起,損將軍降臨。
以前乩童起乩成功所需耗費的時間,不僅要看乩童自身素質以及與陰神之間的關係,還要看看所召喚的陰神是否願意接這個活兒,甚至還得考慮這位陰神當時的心情。
現在,李追遠起乩前,增損二將其實早已做好準備。
可以說,兩位陰神大人就一直在帳外候著,只等摔杯為號。
上次哥仨附身至道場供桌上的三個木雕小人打架,就是因為增損二將希望童子以後有事前提前知會一聲,讓他倆能做好準備、調整好狀態。
結果童子來了一句:“好說,先叫聲白鶴大人聽聽!”
然後,哥仨就扭打到了一起,全都摔落下了供桌。
不過,雖然協議沒有達成,“白鶴大人”也沒聽到,但童子在進博物館前,還是提前喊了一聲祂倆。
損將軍自側面的出現,給陳靖先前的退怯,打上了補丁。
讓陳靖的反常舉動,變成提前感知到了來自身側的危險,及時回收進行防禦。
趙毅教了他很多東西,唯獨演技這方面,得靠舞臺經驗支撐。
陳靖穿幫的鏡頭,李追遠還得幫他補救。
損將軍沒有留力,每一招每一式都極盡剛猛,陳靖雖然已進補了不少,可與官將首最前排的大佬相比,仍屬羸弱;再者,戰鬥意識方面,不是閉門就能掌握的,他很快就被損將軍壓得無比狼狽。
“噗……”
損將軍一撥、一挑、再接一撩,直接在陳靖胸膛上劃開一道深深的口子。
也就是陳靖及時後撤了一小截距離,要不然他現在整個人就已經被損將軍一戟劈成兩半。
受傷、鮮血、疼痛,讓陳靖雙目泛紅,血脈內的妖族兇戾被激發。
損將軍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笑容,這點增幅,還沒被祂放在眼裡,而且這種娃娃不上頭還好,一旦上頭只會死得更快。
持戟於身側,放開自己正門,損將軍主動勾引陳靖來攻。
雖然上次在官將首老廟大殿前,損將軍就降臨到符甲上過,但這次,算是投奔那位麾下後自己第一次正式出戰。
損將軍想來個乾脆利索的,在那位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李追遠看了一眼損將軍。
損將軍察覺到身後少年的目光,誤以為是認可與激勵,當即更受鼓舞。
“吼!”
陳靖發出一聲獸吼,氣勢提升。
損將軍臉上笑容更甚,只等對方衝來將其腰斬。
墓穴坍塌處,塵土最為濃郁,那裡的戰鬥還在繼續。
這時候,本該由趙毅或者梁家姐妹中出來一個,來解救陳靖。
這孩子,可是趙毅的心肝寶貝,是在這一浪中有大用的,可不能有閃失。
但……他們仨,現在一個都出不來。
再不來,這孩子,就真的要死了。
為了不給趙毅他們施加過大壓力,李追遠故意沒對自己夥伴們牽扯紅線,沒做戰場指揮排程,全憑他們各自發揮。
明明已經削了難度,可餘下難度,似乎還是有點大。
而且這裡又出現了一個弊端,那就是因為沒連紅線,李追遠現在也沒辦法及時通知自己夥伴正常地演出空檔。
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李追遠相信,彬彬哥應該能懂。
譚文彬確實懂。
雖然他們與趙毅那夥人的關係很好,一同經歷了很多,但這是在走江,每次是否真的合作,都得由小遠哥拿主意。
這次,小遠哥已經拿主意了,沒牽扯紅線就說明小遠哥不打算來真的。
敏銳的五感,讓譚文彬能洞察損將軍與陳靖那邊的狀況。
他立刻降低自己的成懾,削弱施加在徐明身上的壓力。
徐明立刻發出一聲爆喝,身形衝出。
譚文彬快速後撤,來至少年身前保護。
徐明沒有攻擊這裡,而是繼續向前。
氣血上頭的陳靖,衝向了損將軍,損將軍將大戟橫切而出。
“砰!”
徐明將陳靖撞開,自己後背硬吃了一戟,二人快速翻滾在地。
不敢耽擱,徐明迅速坐起身,雙手猛拍地面,一道道藤蔓釋出,將二人環繞,同時一根根嫩芽自二人傷口處生長而出,進行著治療。
損將軍大怒,下意識地扭頭看向譚文彬。
要不是譚文彬那邊沒把人攔住,自己已經殺了一個,拿到入夥後第一個人頭了!
譚文彬目光回懟過去。
損將軍只得扭回頭,沒有再犟下去。
童子跟他們說過,這位的身份,等同於皇帝身邊的大伴,只能結交不可得罪。
罷了罷了,就容吾,再殺一遭!
損將軍持戟,不斷砍伐身前的藤蔓,持續前進。
譚文彬跟了上來,在旁邊施展術法,進行階段性成懾。
損將軍察覺到有點不對勁,每次自己在譚文彬成懾影響到他們時,剛發起攻勢想要直接破掉藤蔓,對方身上的壓制效果就消除了,然後那漢子就會迅速醒悟,重新佈置好防禦。
至於其它的那些術法,看起來花裡胡哨,實則威力很有限,對這些藤蔓的傷害,甚至不如自己隨意兩戟,而且還會打亂自己的節奏。
這是什麼意思?
怕自己搶功,所以故意划水?
損將軍心裡一陣憋憤,祂真想仰天大吼一聲:
您看到了沒有,監軍太監正在構陷忠良吶!
這樣一來,耽擱的時間就有點久了,官將首第一輪時間將要結束。
損將軍心裡並未慌張,伴隨著少年的入主,如今的官將首扶乩時間被大大加長。
然而,手往身上一摸,本該內建於符甲內,在符甲立起成型後就容納於體內的三根香與符針這些東西,這次卻不在。
上次明明還在的!
難道是倉促之間,忘放了?
但不應該啊,這些東西應該早就提前搭配好了才對,而且那位還能以術法強行為自己續兩輪,可那位仍舊沒有動靜。
損將軍腦子裡,是濃濃的不解,但祂的時間終究到了,只得離開這具符甲。
符甲化作卡片,回落於李追遠掌心。
少年微微搖頭,表現出一種“此術雖好可時間卻不夠用”的惋惜。
損將軍的退場,讓徐明舒了口氣,他馬上解開自己的防禦,帶著已經頭腦恢復清醒的陳靖,與譚文彬鏖戰到了一起!
李追遠從登山包裡,拿出陣旗,開始佈置陣法。
這種佈置,是個障眼法。
在進博物館前,少年就已經掌握了這座大陣的底層邏輯。
只需一點點功夫,就能對這座大陣進行部分掌握。
之所以在此時佈陣,只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要那麼閒。
李追遠悄悄開啟了部分陣法許可權。
他知道,自己一直在被觀察,現在,他也想看看那些觀察他的人。
一時間,少年頭頂上方出現了一個個大立方體格子,每個格子裡的場景都是這座博物館。
有些格子里正在廝殺,有些格子裡廝殺已經結束、屍體橫陳,裡面站著的人正饒有興趣地打量其它格子的畫面。
還有一些格子裡很平靜,裡頭是真正的遊客正在參觀,沒受影響。
這座陣法的本質是縮地成寸,於真真假假間,將同樣的場景進行分層。
用在這裡的目的,應該是分餐。
這是趙毅和他的盟友們佈下的一個局,故意將想要追殺趙毅的人吸引進來,進行圈殺。
這是自信於己方強大,且對江水認知深刻,這才故意將事兒搞大,好殺更多的人,掙取更多的功德。
在這其中,李追遠看見了很多道“望江樓廣場”上曾見過的身影。
諸多格子的中間,有個平臺,那裡或站或坐著五個人。
也不知道他們是沒興趣下場玩兒還是沒了份額,這五個人是全程看戲。
坐在最前面的白髮青年,時不時伸手推挪,應該是在放大一些格子裡的場景,方便觀看細節。
如果趙毅沒提前將陣法許可權交給他,很可能就意味著,對方的陣法水平在趙毅之上,能和自己一樣,掌握這座大陣的部分控制權。
李追遠一邊觀察,一邊繼續佈陣。
外頭的那些會觀察自己這裡的人並不知曉,自己所在的這處格子,已經從原本的單向透明變成雙向。
觀察途中,認識的人,自然更容易吸引注意力。
在其中一個格子裡,李追遠看見了陳曦鳶。
她正在與一個男子進行戰鬥,以一己之力,完全壓制住了對方,讓對方陷入狼狽,落敗是遲早的事。
很荒誕的是,陳曦鳶作為龍王陳的傳人,其實應該在對面才對,可現在,卻被歸納進了奉虞家龍王令追殺趙毅的群體。
退一萬步說,即使一開始是出於誤會,可交手到現在,陳曦鳶早就將自己的域給開啟了,正在與她交戰的那男子、其它格子裡已結束戰鬥正在打量四周的人,以及平臺上全程看戲的那夥人,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認出陳曦鳶的身份?
本章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