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
愛神花園。
這裡是滬上作協所在地。
《收穫》、《萌芽》、《滬上文學》等多份雜誌的編輯部皆設於此。
萌芽雜誌社二樓,大賽投稿堆積如山。
房間裡早就放不下了,甚至把外面的陽臺都塞滿。
今年的參賽者其實只有六萬多人,但稿件數量卻達到40多萬份,算下來平均每人投稿7篇。
陳貴良只投4篇,已算非常保守。
40多萬份初賽稿件,審稿變成了體力活,自然不可能讓名家們受累。
第一步,粗篩。
由普通編輯來執行,選出大約一萬篇有水準的投稿。
第二步,細審。
由主編、副主編和資深編輯,以及居住在魔都的二流作家、文學評論家執行。從那一萬篇投稿當中,篩選出400位參賽者(a組+b組)進複賽。
餘樺、蘇同那種級別的名家,現階段是不會參與審稿的,他們要等到複賽時才出現。
天下之事,但凡沾上“利”字,就肯定有人來切蛋糕。
新概念作文大賽亦如此。
比如某些知名高中,尤其是魔都本地的高中,可以推薦學生參加比賽。
當然,樣子還是要做一下的。
一般是這樣操作:特級語文老師,幫自己的學生“潤色”,再以學校的名義進行推薦。一篇精品初賽文章就此出爐,百分之百能夠透過粗篩,且有極大機率進入複賽環節。
進了複賽,保底一個入圍獎,運氣好還能拿二等獎、三等獎。
雖然不能高考加分,也不能保送名校。但有了獲獎履歷,就能借此運作其他事情。
所以那400個複賽名額,鬼知道有多少是名校推薦選手。
……
此時此刻,初賽審稿已經結束。
那些慘遭淘汰的稿件,每一百份捆成一紮,貼紙標註“某組100份”字樣,成捆成捆扔在編輯部的陽臺上。
肯定不能直接賣廢品,至少要花半年時間來處理。
趙巖和胡瑋時,正在反覆閱讀過稿文章。
一是要精選出二三十篇,編入明年的《新概念大賽獲獎作文選》;二是要挑選出個別種子選手,列入《萌芽》的重點宣傳培養物件。
“這個李海洋的作文不錯,行文非常老辣。”趙巖說道。
趙巖是總編的親兒子,《萌芽》資深編輯和記者,未來的知名懸疑小說家。目前他還經常混跡於龍空,並藉由龍空出版了一部網路小說。
算是一位遠古網文大神。
胡瑋時說道:“我昨天給李海洋打了電話,他說正在構思一部長篇。已經寫完了開頭,叫什麼《少年查必良傷人事件》。不過他高三學習緊張,打算高考之後再繼續寫。”
趙巖又看幾十篇作文,嘆息道:“今年雖然投稿量暴增,但質量卻在持續下滑。大部分文章都千篇一律,根本沒有吸引力可言。”
胡瑋時評價說:“太功利了,全是新概念八股文,已經違揹我們辦大賽的初衷。”
新概念作文大賽的主旨是“新”,這幾年收到的稿件卻“陳舊”無比。
數來數去,主要就兩種文風。
一種學韓韓故作老成,其實就是掉書袋和抖機靈。引用生僻書籍或名人名言,寫一些假裝深沉的幼稚文字,對社會問題進行所謂辛辣諷刺。
另一種則學郭小四玩憂傷,為賦新詞強說愁。
能跳出這兩類文風的投稿,數量可謂少之又少,還能寫出彩的就更少。
編輯們在審稿時,面對幾十萬份稿件,跟屎裡淘金沒啥區別!
但凡遇到一篇有新意的,都要反覆閱讀洗洗眼睛。垃圾稿件則幾秒就完事兒,多看一眼都感覺心累無比。
“你看看陳貴良的稿子,”胡瑋時扔過去一沓稿件,“四篇文章。一篇四六駢文,一篇科幻小說,一篇鄉土散文,一篇讀書隨筆。粗篩時全部過稿,非常厲害。”
趙巖笑道:“這年頭還有寫駢文的?”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找人代筆,又或者直接在哪抄的,”胡瑋時說著補充一句,“他是郭小四的校友。”
聽說是郭小四的校友,趙巖不禁皺起眉頭。
陳貴良的四篇文章,被審稿組用曲別針夾在一起。
趙巖讀到那篇《討美利堅侵伊檄》,頓時笑道:“果然不像是高中生文章,肯定是找語文老師潤色過的。這些語文老師,就指望著學生獲獎出名。”
兩年前的高考滿分作文《赤兔之死》,也是使用古文來書寫的,作者還被南師大破格錄取。
但那只是古白話文。
而陳貴良這篇,卻是四六駢文!當然,難度高低,無法評價。
畢竟《赤兔之死》,是在高考時寫的,寫作時間極其有限,而且一般人沒那膽子。
陳貴良的文章下方,還有胡瑋時的評語:“高中生能有這樣的古文功底,殊為難得。‘十萬生靈成新鬼,千年文明墮九淵’,此句道盡戰爭殘酷,點出這篇文章的反戰核心。”
看完第一篇,趙巖又讀第二篇,頓覺眼前一亮:“居然是賽博朋克!”
胡瑋時問道:“不是科幻嗎?什麼叫賽博朋克?”
趙巖說道:“賽博朋克,一種科幻小說題材。《駭客帝國》就是賽博朋克。”
“這種記憶刪除、定製、更換和出售,在賽博朋克小說裡很常見嗎?”胡瑋時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