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新萍微笑道:“不要緊張,就當是平時聊天。”
“好。”陳貴良說。
張新萍:“什麼促使你來參加新概念作文大賽?”
陳貴良:“高考降分錄取。”
張新萍:“不是對文學的熱愛?又或者受校友的影響?”
陳貴良:“我高三了。”
張新萍:“平時都看些什麼書?說具體一點,不要總是回答三兩個字。”
陳貴良:“什麼都看。小學去垃圾堆裡撿書看,初中借同學的武俠小說,高中去舊書攤或者盜版書店找書。”
張新萍:“垃圾堆找書?”
陳貴良:“對。我們隔壁村,有一個很大的垃圾場,專門用來倒工廠炭渣和城市垃圾。我小學時候的鉛筆,都是從垃圾堆裡撿的。還撿到《十萬個為什麼》之類的書,雖然有汙損和缺頁,但用來消遣足夠了。”
張新萍:“你是農村孩子?家裡很窮嗎?”
陳貴良:“留守兒童。家境還行,不愁吃穿。”
採訪還在繼續。
張新萍的提問比較善意,沒有為難一個高中生。
尤其聽說陳貴良是留守兒童,她甚至故意問得很淺顯,想塑造一個努力學習、熱愛文學的農村質樸少年形象。
……
文學研討會有基本流程。
新概念總幹事李奇剛,先致歡迎詞,介紹研討主題,再介紹現場的參與人員。
然後,陳貴良身為作者,大致講述自己的文章。
“序文,我就不講了,各位老師都清楚。”
“詩文部分,我講一下結構。這首詩沒有堆砌辭藻,每一句都有具體的意義。”
“前面八句,概述整個故事。即玄鳥衝破鴻蒙,飛往瀛州尋仙。”
“接下來十六句,詳細闡述尋仙的過程。包括玄鳥獲得的幫助和鼓勵,以及它遭遇的種種艱險困境,最終堅韌不拔化險為夷。”
“再後面八句,寫千古興亡如雲煙,玄鳥的精神卻不滅,華夏兒女應該繼承這種精神。”
“最後四句,寫我的個人志向。”
陳貴良講完,一陣掌聲響起。
卻是那些一等獎獲得者在拍巴掌,他們已經拿到了詩文,但有些地方沒怎麼讀懂。
而且,真有獲獎者認為,陳貴良在堆砌辭藻。
現在講出來,再對照詩文,就非常好理解了。
下一個環節,是答辯和討論。
王檬問道:“姑射仙人和洛川神女,你用來指代什麼?”
陳貴良說:“可以理解為歷代先賢,他們流傳下來的精神,鼓勵玄鳥勇敢前進。也可以理解為人民大眾、良師益友,他們哺育、教導、幫助主人公。”
“鯤鵬和虯龍呢?”程村問道。
陳貴良說:“先驅者。他們被困住了,他們都失敗了,但他們留下了足跡,給予玄鳥借鑑和啟示。”
“你打算出國留學嗎?”方方問。
“啥?”陳貴良一臉懵逼。
方方說道:“方丈、蓬萊、瀛州,是海外三仙山。為什麼是蓬萊困住了鯤鵬,方丈困住了虯龍,而玄鳥一定要去瀛州尋仙?”
陳貴良有些不爽:“這種最基本的文學表現手法,方方老師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現場有人笑出聲來。
方方冷著臉,不再說話。
陳貴良終究還是忍不住懟了一下。
又連續回答幾個問題,王檬直接跳過分組討論環節,當眾朗讀並鑑賞詩文。
王檬說道:“【癸未年冬,餘至滬上,得一寓言而著其理。】寥寥十六個字,就交代清楚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尤其是那個‘著’字,用得非常精妙。換成‘述’字就不行,意思少了一半……”
等詩文賞析完畢,媒體記者開始提問。
畢竟,他們收了不菲的車馬費。
車馬費的多少,關乎刊登在哪個版面。就算是同一版,也有不同位置。
《萌芽》給得挺多,記者自然要積極一些。
《文匯報》的董紅康,依舊認為高中生寫不出這種文章。
他打算當場試探成色:“你覺得自己能拿一等獎,是因為運氣好,還是有真本事?”
此言一出,萌芽和新概念的人,表情變得難看至極。
這什麼意思?懷疑他們洩題,還是懷疑有人代筆?陳貴良微笑以對:“我運氣不錯,也有微末本事。”
董紅康說:“你那篇文章非常驚豔。我現在出個題目,你當場寫一首古詩如何?以你的水平,應該不難吧。”
“我試試看。”陳貴良道。
董紅康早就想好了題目:“大雁,小船,江水,時光。用這四個意象,寫一首古詩。”
陳貴良問:“要不要我走七步?”
“哈哈哈哈!”
現場爆發出一陣鬨笑聲。
他在用曹植的梗,埋怨董紅康欺人太甚呢。
這個題目其實不難,無非就是感慨光陰流逝、韶華不再。
但你讓一個少年怎麼寫?寫出來也為賦新詞強說愁,這種詩更適合中老年人。陳貴良只能拖時間,他對胡瑋時說:“瑋時姐,能不能弄來筆墨紙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