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薛家吃癟,榮府喪鐘?
只見王夫人執壺,親自為賈母斟上一盞新燙的杏仁茶,溫言細語道:
“老太太莫為這些事煩心,傷了脾胃倒不值當,說起來,這一年咱們府裡仰仗老太太福澤,雖說外頭偶有風波,內裡總還是太太平平的。”
她頓了頓,聲音清越了幾分,恰能讓席上幾處聽得清楚:
“前些時日宮中幾位交好的內官,該打點的已然打點齊備,各處月例、年下賞賜,都按時按量發了下去。
便是年下這幾場大雪,各處房屋修繕、煤炭燈油,也都預備得足,沒讓下人們凍著餓著,總算沒出大差錯,對得起老太太平日的教導。”
侍立在王夫人身後的王熙鳳立時介面,帶著恰到好處的親熱恭維道:
“太太這話是正理,老太太您老就是咱們府的定海神針,外頭多大的浪,有您在,咱們心裡就有主心骨。
而太太這一年為著府裡操持,事無鉅細,樣樣都得勞神費心,瞧瞧這幾日忙得連口熱茶都顧不上喝,真真是盡心盡力四個字都嫌輕省了。
我做孫媳婦的,也是今日幫太太分擔一二,只盼太太千萬保重自己身子。”
她一番話,既捧了賈母至高,又巧妙將功勞歸於姑母王夫人,兼帶自己表了忠心。
賈母聽了這些熨帖之言,又見王夫人管束得當,面上那點陰沉稍稍化開,轉顏道:“你有心了,鳳丫頭也是個伶俐的,家和萬事興,咱們這樣的人家,能太太平平就是最大的福分。”
連旁邊侍坐的賈政,平日裡最是方正嚴苛,此刻看到母親對媳婦和顏悅色,也難得露出幾分和煦之色,微微頷首。
全場的氣氛再度活絡起來,賈母也不想太拘了眾人,便讓王熙鳳講笑話,讓寶玉來自己身邊取樂。
只有一旁呆立的邢夫人將這母慈子孝、姐妹親熱的景象看在眼裡,見兒媳婦王熙鳳不搭理自己,賈赦和賈璉又沒來,自己形單影隻,覺得胸口此時似堵了一團又溼又冷的棉花,憋悶得喘不過氣。
“大太太,您先坐著。”
賈母身邊的頭等大丫鬟鴛鴦,目光流轉,早將邢夫人那副孤立窘迫看在眼裡。
她心裡微嘆,知老太太方才那番話實在不輕,但鴛鴦性格善良,又體貼她人,便藉著為賈母佈菜的機會,步履輕巧地移到邢夫人案旁,執起酒壺,先扶著邢夫人坐下,溫言細語道:
“大太太用杯熱酒吧,這貢上的金華酒最是暖身子驅寒氣,廚下用雪水燙得正溫。”
她說著,已將琥珀色的酒液徐徐注入邢夫人杯中,又體貼道:
“年下事多,大老爺身子不好,二爺外頭忙,大太太家裡家外,兩頭操心也是不易。
老太太方才也是疼惜大太太,怕太太太過寬縱反倒累了自己,這也是老人家一番心意,大太太應該知曉。”
這幾句輕輕巧巧,既解了邢夫人當下尷尬,又圓了賈母的面子。
邢夫人正覺難堪,忽得這般善解人意的體貼,眼眶微熱,忍不住抬眼看向鴛鴦。
燈光下,只見金鴛鴦穿著藕荷色掐牙背心,青緞小襖,容長臉兒,白皙的肌膚透著瑩潤光澤,一雙眼睛清亮有神,梳著家常髻,端的是清俊爽利,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還要體面幾分。
邢夫人心中一動,一個模糊又精明的念頭悄然滋生。
自家老爺賈赦,是個“恨不能將天下好女子都收在房中”的,往日裡見個稍有顏色的丫頭都要多看幾眼。
眼前這鴛鴦模樣、品格、身份,在賈府丫鬟裡都是頂尖的,更是老太太須臾離不得的左膀右臂。
若能將她說給老爺……一來討了老爺歡心,二來她既是老太太心腹,府中上下人情往來自是通透,日後老爺想探知些老太太的心思或庫中東西,豈不便利?
老太太疼她,她自己的體己銀子也必然豐厚……這豈不是一箭數雕?
而老爺知道此事,也會大大誇獎我,那麼我日後在他面前,也是有了臉面。
至於鴛鴦本人願不願意嫁給一個五十的老頭,則不在邢夫人考慮中。
對於邢夫人這等人而言,鴛鴦再得到賈母寵愛,也無非就是個丫鬟,肯定願意當個姨太太。
想到這裡,邢夫人面上擠出和善笑容,親熱握住鴛鴦的手腕道:
“好孩子,難為你想得周到,怪不得老太太一刻也離不開你,瞧瞧這通身的氣派,這模樣、這性情,真真百裡挑一也不為過,我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女兒,夢裡都要笑醒。”
她嘖嘖稱讚,語氣誠摯得近乎浮誇。
鴛鴦被她誇得臉頰微紅,心下只道這大太太是為方才解圍而感激,她畢竟還年輕,本性純良,沒把人往壞處想,哪裡知道邢夫人的彎彎繞繞,便含羞道:
“大太太折煞我了,我不過盡本分侍候老太太罷了,也希望我們府上一切和睦,老太太安寧自在便好了。”
“好孩子,如此識大體,真真是讓我喜歡。”
邢夫人看著鴛鴦,笑容愈發濃烈道:“以後常來我這裡走動,我和老爺都會疼惜你的,老爺那人你也知道,對待你們你女兒家,最是和氣不過。”
鴛鴦聞言,覺得不妥,但也以為邢夫人只是客套話,便笑著含糊幾句,把此事揭過不提,就又去給賈母添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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