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五號的京城,新年即將到來的日子一片春和景明。
北太平莊,某處大雜院中東南角的小破屋裡。
一雙生著細密老繭與幾顆凍瘡的手出現在眼前,指骨修長纖細,這大概是一個女人的手,手中端著一箇舊搪瓷盆。
尚翠從門外走到房間,推開房門,頓時一股冷意從屋外捲進屋裡,隨之而來的還有刺眼的光亮,惹得床上酣睡的女童翻了翻身子。
“啪嗒。”
房門關好,屋內僅存的一點熱氣得以儲存。
屋裡光線比較晦暗,破了幾塊玻璃的窗戶被單薄的紙張糨糊,勉強擋住豁口。
尚翠將盆放到桌上,低頭看著這花了兩毛新買的二手搪瓷盆,邊緣的搪瓷已然脫落,露出其中被腐蝕的黃褐色鐵鏽,盆底描著一隻鴛鴦,四周則寫著和諧美滿幾個字。
她輕輕嘆了口氣,去年十二月來到北京城之後,她與女兒在京城輾轉尋找丈夫,但現在基本上已經不抱什麼希望了。
到如今她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就在是京城生存下來,努力把生活過得更好。
她仍然在那家小飯館上班,不僅僅是洗碗,還兼顧了打掃衛生,送餐等工作,老闆娘給她開了一個月十五塊的工資,還管飯。
不高也不低,在除去固定開支,像房租,吃飯,供暖的煤炭之外,每個月還能剩下好幾塊錢。
她這會兒算上工資以及再加上小程同志借給她的十五塊錢,以及上個月去江城改稿子臨走前,又送了些票證來,手裡頭已經有差不多二十塊錢了。
今兒是除夕,一年中的大日子。
在南疆農村那邊,也是極為重要的。
尚翠打算拿著錢買些肉,餃子皮包餃子,要是糖果還有賣的話就買一些,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給女兒買件新衣裳。
過年嘛,穿新不穿舊,辭舊迎新。
尤其是小孩子。
想到這裡,尚翠回過神來看向床上蜷縮成一團,把被子裹在一起像只大粽子的女兒,她忍不住笑了起來,“薇薇,起床啦,今天阿媽帶你出去買新衣服,好不好?”
“嗯~好!我要新衣服。”
床上的小女孩嬌憨的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柔軟的頭髮從兩邊滑落,因為營養有些不良,頭髮黑中帶著淡淡的黃色,她糯糯的嗓音中還帶著沒睡醒的意味,哼哼起來。
不過聽到新衣服,小女孩的臉上頓時帶起了笑容。
尚翠也沒管她穿衣,女兒從小就是自己穿衣服,很省心懂事的一個孩子。
她自顧自的拿起綠色的劣質塑膠包裹的熱水瓶,將昨夜燒煤爐子取暖時,順帶燒好的熱水倒入盆中。
“嘩啦啦~”
熱水順著瓶口緩緩流下,剎那間像是熱水碰到乾冰,白色繚繞的熱氣騰的一下從盆底緩緩飄起,僅僅是站了一會兒,尚翠臉上就感受到一股暖洋洋的熱氣撲打在臉上,乾燥的臉溼潤不少。
京城的天氣就是很乾燥,比南疆要乾燥得多。
這讓尚翠以及女兒身體上有些不適應,臉上都起了幹皮,碰一下就疼的不行。
尚翠從牆上的木頭掛鉤上取下手帕,扔到水中,兩隻生了凍瘡的手放在滾燙的熱水裡面泡了會兒,一時間又痛又癢,像骨頭裡有螞蟻在啃咬一樣。
越是這樣,尚翠越是狠著心泡了一會兒,泡完手掌紅通通的,這時女兒宋芷薇已經穿好鞋襪爬起來了。
二人洗完臉,尚翠便帶著女兒出門去了。
京城今天的天氣很好,出了大太陽,陽光映照在眼睛裡,將棕色的瞳仁照成金黃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