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是盛夏,花匠每隔一段時間就要修剪一次那些園藝,確保它們能夠體面的生長,成為家族的面子,而不是成為人們的笑料。
他被其他事情暫時支使走了,兩個半大少年對那些美輪美奐的園藝充滿興趣,他們想要上去看看它到底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但他們卻不知道,有時候那些看起來很漂亮且無害的園藝造景並不安全。
花匠們為了讓它們看起來更具有造型,且不會因為造型變得散亂,有時候他們會使用一些額外的手段。
像是鐵絲,鐵釺,都是比較正常的道具,畢竟誰他媽會無聊到看的園藝裡面到底是什麼?在那個傢伙的梯子上,放著這些工具,還有一把用來修剪枝丫的刀。
弗萊明弄翻了梯子,上面的東西掉了下來,史東第一時間就護住了弗萊明,把自己弄得一身是傷。
班迪和他因為弗萊明的叫喊聲從遠處跑了過來,他們看到了身上不斷流血的史東。
他的胳膊上被開了一條大約有七八公分的傷口。
小孩的面板緊繃,傷口翻了過來,露出了裡面的肉。
他們被嚇壞了,立刻找到了家庭醫生,當時並沒有什麼特效麻醉藥,而且史東認為他能做到。
於是在沒有任何麻醉的情況下,醫生用雙氧水清洗了他的傷口,甚至……用消了毒的紗布將一些沖洗不掉的汙漬從裡面輕輕的粘出來。
史東是一個非常夠種的人,他不會因為簡單的疼痛,傷害,就屈服。
他一定是受到了難以想象的恐懼,才會讓他背叛了家族。
老實說,以一個父親的角度,高裡未必能做到這些。
他不認為史東都撐不過去的酷刑,他能撐得住。
他很大機率也會妥協,也會投降,但他不想妥協,也不想投降。
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向自己妥協,向藍斯投降之後,會供述出怎樣驚人的內幕,但那一定是毀滅性的。
他不希望柯達家族因為他而被完全毀掉,所以他不能落入藍斯的手中。
他又吸了一口煙,煙霧撐滿肺部的感覺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舒適,他轉頭看了一眼狙擊手,輕聲說道,“對不起。”
狙擊手愣了愣,他沒有反應過來,“你已經道過歉了。”
高裡露出了最後一個笑容,然後他突然舉起了手槍對著那些包圍了他們的人,在狙擊手難以置信且震驚的眼神中!激烈的槍聲一瞬間就響起,他連扳機都來不及扣動,就和身邊一臉複雜表情的狙擊手一起被射成了篩子……
七八分鐘後,略微喘息著的埃爾文跑了回來,“是高裡。”
藍斯微微頷首,“人呢?”
埃爾文抿了抿嘴,把樓頂上的事情說了一遍,“屍體我們已經裝起來了,另外一個人應該是槍手,他身上有軍隊的文身,我不太懂他是什麼部隊出來的。”
藍斯思索了一會,“給他拍張照片,看看能不能查出來他的一些資訊。”
“高裡的屍體先存起來,說不定用得上。”
“我們有人受傷沒?”
埃爾文點了點頭,“有四個小夥子按照慣例去查房查到他們的,有一個人中了兩槍,情況不太好,已經送去醫院了。”
“還有一箇中了一槍,但不嚴重。”
藍斯微微搖頭,“真是個糟糕的訊息。”
他停頓了一會,提起了電話,在思索了片刻之後,撥通了史東那邊別墅的號碼。
電話很快就被接了起來,“讓史東接電話。”
很快聽筒中傳來了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它被拿了起來,“我是史東。”
“高裡死了。”,藍斯說道。
他能夠感覺到,對面的人一瞬間就……靜止了!
這個狀態持續了二十多秒,他的情緒似乎正在崩潰,藍斯能夠聽到他的聲音都跟著顫抖了起來,“他……是怎麼死的?”
藍斯把這邊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我並沒有打算殺了他,是他自己主動求死的。”
“屍體我已經收了起來,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安排。”
史東沉默了一會,“幫我把他安葬了吧。”
“如果不是我……說這些現在沒有什麼意思,對嗎?”
“謝謝你的訊息,有其他事情再聯絡我,我現在需要一個人待一會。”
藍斯讓人看好他,隨後掛了電話。
高裡的死能夠讓史東和柯達家族更加的割裂。
另外一個知道高裡死了之後也有些自閉的就是班迪,實際上他真的沒有想要利用這件事做什麼,他只是覺得……讓高裡負責最關鍵的事情,他才能放得下心。
但他沒有想過要讓高裡去死,也沒有想過高裡會用這種方法主動求死。
失去了史東和高裡之後,家族中雖然還有不少人,但是這些人,未必能在這個關鍵的時刻派上用場。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他甚至現在連表達自己想法的慾望都沒有了,只是在揉搓了一會臉頰後,一個人安靜的坐著。
他也在回憶自己小時候和高裡的點點滴滴,回憶著他們跟隨著父輩從一場場廝殺中嶄露頭角。
他以為他和高裡的一生會成為金港城的傳奇故事,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麼突然。
莫名其妙的,他想到了很多人。
保羅,瑞克,還有更早之前那些大名鼎鼎的黑幫風雲人物們,他們每個人都曾經是一段活著的傳奇,但最終,卻沒有幾個人能走完傳奇的一生。
可能……活著的人,不配稱作為傳奇?
但人都死了,又憑什麼能成為傳奇?
他不懂。
弗萊明知道這件事之後也急匆匆的從外面回來,他一路上醞釀了很多的語言想要對班迪說。
但是在看到班迪憔悴的面容那一刻,他突然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
父子兩人就這麼面對面的坐著,枯坐著,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安慰別人,就是這麼坐著。
過了不知道多久,班迪從沉痛的悲傷中緩過一些勁來,“資產轉移得怎麼樣了,孩子們呢?”
弗萊明連忙點著頭說道,“錢和不記名的債券,股票,已經全部送走了,孩子們也轉移得差不多了。”
班迪點了點頭,“你也走吧。”
這句話讓弗萊明瞪大了眼睛,他甚至站了起來,“為什麼?”
班迪搖了搖頭,沒解釋。
全方位的碾壓。
這幾天其實他也在思考,但是想著想著,他想到這些年裡他們自己。
他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在擁有了一切的“力量”之後,就能輕易的碾壓所有人?
接著又聯想到了三大家族的覆滅,他們的覆滅,是不是也意味著他們實際上並不是滅亡在新生的五大家族手裡,而是滅亡在了他們被更上層力量拋棄的事實當中?或許當年三大家族最後的那一刻,也如他現在這樣的絕望。
他慢慢的轉頭看向了弗萊明,“因為我們被端上了餐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