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縫像在嘲笑他們的努力,越撕越大,水流如野獸咆哮,衝擊著沙袋。
眼看眾人丟下東西扭頭就跑,陳明遠看著身旁的沙袋,紅著眼低吼:“回來!”
可是……沒有人回來了。
“陳站長,這破牆,咋堵都堵不住!人跑了一半,剩下的累死累活,也頂不住啊!”
“就是!挖機也壞了!我們肯定做不到!”
“……”
沒想到最後竟只有王老漢咬牙,瘦弱的身子在風中搖晃。
“可是不堵,村子就完了!”陳明遠皺著眉,“加固!加固可以的!”任爾聲嘶,透著絕望,可李翠花抱著孩子,越來越遠了。
一個人走,就是一大群人都跟著走。風雨中,就一個人跑過來,是柳柔,她都看到了,淚水混著雨水淌下,哽咽道:“明遠哥,這咋辦?曉峰啥時候回來啊?”
陳明遠額頭青筋暴起,咬牙道:“撐住!曉峰會回來的!我爸當年可以,我一個人……也可以,你不要在這裡,這裡危險,你去看著爸……”
可他心裡也沒底,水流已漫過膝蓋了,冰冷刺骨中,他把柳柔往外推,邊推邊說,“阿柔,既然大家都要走,你去帶孩子和老人先撤到高處!”
柳柔搖頭,堅定道:“不,我不撤!大家都在,你讓我撤啥?”她抓起一塊木板堵裂縫,可手指被木刺扎破,血珠混著泥水滴落。
水火總是無情又恐怖的,一聲巨響忽然炸開,伴隨矮牆一角轟然崩塌,濁浪翻滾而入,瞬間沖垮沙袋堆,陳明遠直接被水流衝得踉蹌,這次是真的要走了,就連他也待不住了。
可是,他站住腳了,柳柔卻腳下一滑,整個人被水流捲走,“明遠——啊……”驚呼聲淹沒在洪水的咆哮中。
“阿柔!”陳明遠也驚呼,撲過去想拉她,卻被水流衝得站不穩,只能遠遠看柳柔在水中掙扎,一轉眼,瘦削的身影在濁浪中消失,再出現,再消失。
時隱時現,越來越遠!像是有無形的繩索纏住她,拖著往前衝。
有已經跑走的村民驚慌失措,有人喊著:“快救人!”可水流太急,誰也不敢貿然下水。
陳明遠往前跑了幾步,卻也被浪打翻了幾次。等他在爬起來,已經又被甩開十來米……
而就在眾人一籌莫展時,忽然,路邊出現了一抹不算巨大的黃影。
遠處轟鳴聲像是雷霆,又似機械的咆哮。
村民們一愣,抬頭望去,只見一輛挖掘機在泥濘中緩緩駛來,剷鬥高高揚起,如鋼鐵巨獸,直接從水中狠狠一戳,攔住了水渠的大半。
陳明遠心頭一震,尤其是看那影子上飛出來一道瘦削身影突然衝向水邊,毫不猶豫跳入洪流……他趕緊一路奔跑過去,眼看到老李頭在水中抓住了柳柔的手!
水中的老李大喊:“曉峰,拿繩子來!”
“收到!”陳曉峰的聲音接著從挖機上傳來,陳明遠更驚訝了,這臭小子還真借來了?
陳曉峰下車丟下繩索後,老李頭在水中朝著繩索遊了來,別看他瘦弱身軀,可卻爆發出驚人力量,湍急的洪流中,竟可抓著一個人還能往別處拖。
濁浪翻滾,拍打著他,但好在抓到繩索了。
可他應該也是吃力的,咬牙,青筋暴起,繩索在手腕勒出深深血痕。
岸上幾個跑路的村民被動靜吸引回頭,張大牛最先驚喜道:“是挖機!是曉峰!我看到了,真是曉峰迴來了!他帶了個新的挖機!比咱們村的好!先進得多啊!”
挖掘機就停在水道旁,陳曉峰從駕駛室跳下救人的一幕讓眾人都看在眼裡。
但是岸邊卻沒有驚喜,眾人屏住呼吸,跟著一起合力將柳柔老李拉回岸邊,萬幸的是上岸後的柳柔趴在陳明遠的懷裡咳出幾口水,喘著粗氣道:“謝……謝謝……”老李頭擺擺手,沙啞道:“別謝,順手的事。”
柳柔被嗆了好多口水,說完意識有些模糊,但是陳明遠抱著她,感受著她的心跳,呼吸,眼淚就下來了,而陳曉峰掃了掃周圍,就意識到自己離開後出事了。
“爸,是不是他們知道新聞了?”
陳曉峰很聰明,陳明遠點頭後,抹了一把眼淚才是詢問沉默的老李頭,“你……不是城東村的嗎?怎麼在這?”
老李頭卻站起來,環顧四周不答反問:“你們村的人怎麼都不見了?就你們這些老弱病殘,怎麼治理洪水?怪不得要曉峰出來借挖機……”
陳曉峰卻是知曉情況的,拽了拽老李,簡單說了一下,老李又沉默了會兒,後頭換了拖拉機開的張老三才下來,看向陳明遠,目光深沉:“明遠老弟,你這不太行啊,趕緊,時間就是生命,開始吧?”
陳曉峰這會兒也才是轉頭,他此刻臉色蒼白,滿身泥水,眼睛熬得通紅,卻帶著一股倔勁。也是長話短說道:“爸,我把城北,城東村的河道都通了,現在挖機帶回來了,咱們是最後承接的……所以,我留下圖紙說,一定要一個地方再二次儲水,是不是還沒挖好?”
陳明遠嗯了一聲,聲音此刻有些哽咽,“好小子,都讓你給猜對了,走吧,我選在了東邊荒地,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