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十點半鐘，黑色suv平穩駛入濱湖雙璽地下車庫，車輪摩擦地面的聲音在空曠的車庫裡顯得格外刺耳。
車停穩後，陳鐸和張文立刻下車，江傾緊跟著拉開後座車門，下車後立馬轉身回頭。
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清醒。
周野跟在他身後鑽出車門，眼眶和鼻尖還是紅紅的，長長的睫毛上掛著沒幹透的淚珠，時不時吸一下鼻子，但情緒明顯穩定了些，只是小嘴還微微撅著，看也不看江傾。
江傾暗歎了口氣，沒有言語。
電梯無聲上行，數字跳動停在高層。
人臉解鎖認證成功，門開啟後便是寬敞的入戶玄關，感應燈帶隨著腳步聲自動亮起柔和的光。
“江總，那我們先回去了？”
陳鐸識趣地詢問。
“嗯，辛苦你們了。”
江傾擺了擺手，兩人退出去輕輕關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世界。
玄關處只剩下他和周野兩人。
女孩站在門口背對他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風衣的腰帶。
剛才在外面強撐的氣勢蕩然無存，只剩下委屈巴巴的背影，肩膀還因為抽泣後的餘韻輕輕聳動。
江傾看著她小可憐的模樣，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走到女孩身後，試探著伸出手輕輕搭在她肩上。
“小野……”
周野肩膀一縮，猛地甩開他的手轉過身來，眼睛瞪得圓圓的，像只炸毛的小狗，開口帶著濃重的鼻音。
“別碰我！你這個大騙子！”
江傾被她吼得一怔，隨即臉上露出無奈又心疼的表情。
他放軟了聲音。
“對不起小野，我是裝的，但……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剛才那個場面，我怕你們吵起來更難收場。”
“所以你就裝死？”
周野一聽更氣了，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看著我跟她吵？看著她說那些什麼命中註定的話？江傾你這個花心大蘿蔔，你有沒有心啊！先是孟姐，再是陳嘟靈田熹薇，現在又多出一個張靜儀！你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
她又忍不住抬手捶了他胸口一下，力道不大，卻滿是委屈。
“不是，不是看著你們吵。”
江傾趕緊抓住她的小拳頭握在手心裡，語氣誠懇。
“我當時頭是真有點暈，我酒量你也是知道的，酒勁上來加上……心裡也亂糟糟的，我……”
他頓了頓，腦海中快速組織語言。
“小野，我承認，我一開始確實覺得和靜儀的幾次遇見挺有緣分，拍戲這段時間又天天待在一起，有些戲份……感情投入很深，有時候我自己也分不清，對她是李峋對朱韻的感覺，還是我江傾對她張靜儀的感覺。”
坦誠的話讓周野哭聲頓住，她抬起淚眼婆娑的臉，有些錯愕地看著他，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麼直白地承認。
江傾看著她哭花的小臉，眼線暈開了一點，顯得有點滑稽又惹人憐惜。
他拉著她的手，走到島臺旁示意她坐在高腳凳上，自己則轉身去飲水機接了一杯溫水遞到她面前。
“喝口水，嗓子都哭啞了。”
他聲音放得格外溫柔。
周野沒接，只是抽噎著用紅紅的眼睛瞪他，像是在判斷他話裡的真假。
江傾把水杯放在她面前的島臺上，自己也拉了把凳子坐下，和她面對面，距離很近。
他雙手交握放在臺面上，身體微微前傾，目光直視著她，帶著剖析自己的認真。
“小野，你是演員，你應該最能理解這種感覺，有時候入戲太深，真的會把戲裡的情感帶到戲外來，尤其是對手戲演員之間，那種情緒共振很強，我和她演李峋和朱韻，經歷那麼多波折，那種拉扯感……確實讓我有些分不清現實。”
他直視著周野的眼睛，沒有躲閃。
“但這不代表戲外的我就真的愛上張靜儀了，這只是一種……職業帶來的情感投射，很強烈，但它是階段性的，你作為演員應該能理解我的，對吧？”
周野聽著他的話，長長的睫毛垂了下去，盯著面前水杯壁上凝結的水珠沒說話，但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了一些，抽泣的頻率也跟著降低。
江傾見她聽進去了，心裡稍微鬆了口氣，繼續循循善誘。
“這部戲還有兩個月就殺青了，等拍攝結束，我和她回到各自的生活軌道，不再天天見面，不再沉浸在李峋朱韻的故事裡，這種因戲產生的錯覺自然而然就會淡了，我需要時間整理，但整理的物件不是她這個人，而是這段戲帶來的情緒，你相信我，好嗎？”
他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周野放在島臺上的手背。
周野手指蜷縮了一下，但這次沒有立刻躲開。
房間裡很安靜，只有中央空調出風口細微的風聲。
過了好一會兒，周野才抬起頭，眼睛裡水光未退，但那股尖銳的憤怒和傷心已經被迷茫和一絲動搖取代。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小小的，帶著點不確定。
“真的……只是入戲太深？”
“真的！”
江傾用力點頭，眼神坦蕩。
“戲是戲，生活是生活，我分得清誰才是真正走進我心裡的人。”
他握住她的手。
周野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江傾的手很大很有力，帶著溫熱的觸感。
她沉默了幾秒，忽然嘟囔了聲，帶著些許嬌憨的不滿。
“那你前面還裝醉！讓我擔心死了！我開始還以為你真的醉得不行了……”
江傾心中一喜，趕緊道歉。
“我的錯我的錯，當時就是想趕緊離開那裡，怕你氣頭上再說出什麼更傷人的話，也怕她……唉，總之是我不對，不該嚇你。”
他出伸手，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掉她眼下暈開的黑色痕跡。
“看你哭成這樣，我心疼死了。”
他的動作很輕柔，帶著顯而易見的憐惜。
周野感受著他指腹的溫度，心裡那股堵著的委屈像被戳破的氣球，慢慢洩了下去。
她本就嬌軟愛撒嬌，在江傾面前尤其如此。
剛才面對張靜儀的冷硬，完全是出於本能的防禦機制。
現在江傾這樣好聲好氣地哄著她，坦誠地剖析，她心裡的防線也就一點點瓦解了。
“哼。”
她冷哼了聲，但聲音軟軟的沒什麼力道，更像是在撒嬌。
抽回手自己胡亂抹了把臉，結果把眼線暈得更開了，像只小花貓。
江傾被她這模樣逗笑了，起身去旁邊島臺下的抽屜裡拿出一包溼紙巾，抽出一張遞給她。
“喏，擦擦，都成小花貓了。”
周野接過溼巾，對著旁邊光潔如鏡的冰箱門照了照，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忍不住“噗嗤”一聲破涕為笑，不好意思地抿起嘴角。
“都怪你！”
“嗯，都怪我。”
江傾從善如流地點頭，看著她情緒明顯好轉，懸著的心終於放下大半。
總算是安撫好他的快樂小狗了。
與其他人不同，他暫時還沒法跟眼前的女孩完全開誠佈公。
眼下這種情況，只能用這套說辭先應付過去再說。
江傾起身朝她伸出手，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試圖轉移她的注意力。
“第一次來我家別光坐這兒哭了，帶你參觀參觀男朋友的家？”
話音落下，成功勾起了周野的好奇心。
她本來就是個對新鮮事物感興趣的人，再加上這是江傾的家，意義更不一樣。
猶豫了一下，還是把手放進了他掌心，藉著他的力道從高腳凳上下來，嘴裡卻還在小聲嘟囔。
“有什麼好看的……”
江傾寵溺一笑，牽著她先走向寬敞的客廳。
他家的客廳是簡潔地現代風格，巨大的落地窗外是人工湖的璀璨夜景，萬家燈火倒映在湖面上，宛如星河墜落。
“開燈。”
江傾對著空氣開口。
瞬間，客廳頂部的隱藏式燈帶亮起柔和的暖光，亮度恰到好處。
幾盞造型別致的氛圍燈也自動亮起，在牆壁上投射出溫暖的光暈。
周野驚訝地瞪圓了眼睛。
“不用喊什麼小度小愛之類的？直接聲控？”
“嗯，我們無問自己做的智慧家居系統，跟我的手機和無問實驗室的伺服器連著。”
江傾笑著解釋，隨即繼續發出指令。
“窗簾開啟一半。”
巨大的電動窗簾向兩側滑開，露出了更完整的湖景。“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