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七點半鐘。
秋日的陽光帶著清透的涼意,穿過科大梧桐樹金黃的葉隙,在地面投下細碎晃動的光斑。
打火機片場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咖啡香,還有淡淡的粉塵氣息。
江傾剛踏入片場警戒線,目光就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
場務老李正扛著燈架路過,見狀咧嘴一笑。
“江老師早!張老師在b區走廊佈景那邊吶,一會就要開拍,您抓緊的吧。”
“好的,謝了李哥。”
江傾笑著點頭,腳步徑直穿過堆滿器材的通道。
他來的路上心中還在擔憂,靜儀那句“命中註定”的宣言和倔強的眼神一直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他預想過各種她今天可能會有的反應,冷淡、委屈、迴避,甚至帶著點前天晚上被小野“驅逐”的怨氣。
b區走廊被佈置成了計算機系教學樓的樣子,燈光師老趙正在除錯一盞頂燈。
張靜儀就站在走廊盡頭那束光下,正和燈光助理小劉說著什麼。
她今天穿著一件黑色大衣,頭髮隨意地攏在腦後,幾縷微卷的碎髮落在鬢角兩側,臉上是拍戲需要的淡妝,乾淨又利落。
江傾腳步下意識頓住。
預想中的低落或怨懟完全沒有出現在那張臉上,她微微側著頭聽小劉說話,嘴角掛著一絲輕鬆的笑意,眼神明亮專注,徽韻人家門口那場針鋒相對的交鋒似乎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她甚至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直到副導演拿著喇叭喊。
“靜儀!江老師來了!你們準備對詞,一會開拍這場走廊對手戲!”
張靜儀聞聲轉過頭來,視線越過忙碌的工作人員,精準地落在江傾身上。
沒有閃躲,沒有僵硬。
她的眼睛瞬間彎了起來,像盛滿了清透的晨光,隔著幾米的距離抬起手極其自然地朝他揮了揮,聲音清脆響亮,帶著她一貫的活力。
“江傾!早啊!昨晚睡好了嗎?”
語氣熟稔大方,聽起來毫無芥蒂,看不出任何表演痕跡。
江傾被這過於自然的問候弄得微微一怔,準備好的問候卡在喉嚨裡,下意識地回了一聲。
“早,還好。”
他朝她走過去,腳步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遲疑。
周圍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清場,為拍攝做準備。
張靜儀拿著劇本朝他迎了兩步。
“給。”
江傾從口袋裡拿出一個小藥盒遞過去。
“解酒護肝的,以後萬一外喝酒可以用到。”
張靜儀的目光落在藥盒上,又抬起看向江傾,那雙黑亮的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一絲瞭然,隨即被更明媚的笑意取代。
她沒有絲毫扭捏,大大方方地接過來。
“謝啦!江老師可真貼心。”
她晃了晃藥盒,笑容坦蕩。
“不過那點酒算什麼,我酒量可能比你還好一些,下次讓你見識見識!”
她語氣輕鬆,帶著些許小得瑟。
江傾看著她毫無陰霾的笑臉,心裡那點擔憂逐漸斂去,隨之而來的是更深的探究。
他低聲開口,帶著些許試探意味。
“靜儀,那晚……”
“前天晚上?”
張靜儀揚了揚眉毛,一臉無辜地打斷他,隨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你說徽韻人家門口啊?”
她聳聳肩,語氣輕鬆得像在談論天氣。
“學姐說的話我聽進去了呀,她說你是她男朋友嘛,這我知道,即使她不說,我心裡也有數,別忘了桃花塢我可一期都沒落下。”
她如此直白地提起周野的宣告,反而讓江傾一時語塞,準備好的安撫話語都堵在了嘴邊。
張靜儀卻像開啟了話匣子,她抱著劇本,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他,眼睛亮得驚人,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執著和不容置疑的篤定。
“但是,江傾。”
她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分享秘密般的親暱。
“我那天晚上說的是真心話,後海酒吧那次錯過是第一次,鷺島海邊那個咖啡館是第二次,再後來的演唱會是第三次。”
她掰著手指,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語氣越來越堅定。
“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巧合,三次呢?江傾,你不覺得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它費了這麼大勁把我們湊到一起,怎麼可能就這麼算了?學姐現在是你女朋友沒錯,但以後的事誰能說得準?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覺,跟著自己的心走!”
她仰著臉,目光灼灼地直視他,那份自信的光芒幾乎有些耀眼,帶著一種自由靈魂特有的,近乎魯莽的勇敢,認定了就絕不回頭!江傾看著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篤定,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記憶瞬間閃回。
當初在後海那個燈光昏暗的清吧,隔著人群他第一眼就被這個女孩的眼睛所吸引。
圓溜溜水汪汪,裡面像藏著星星,在昏暗燈光下依舊亮的驚人。
後來在鷺島再次遇見她,女孩身上那份不被任何規則束縛,自由又爛漫的有趣靈魂,像一團跳躍的火焰,瞬間就吸引了他全部心神。
他喜歡她身上那種鮮活的生命力,那種認定目標就不顧一切勇往直前的勁兒。
此刻,這股勁兒不僅沒有因為現實的阻礙而熄滅,反而燃燒得更加熾烈,更加執拗。
江傾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帶著一絲複雜的欣賞,最終化為一抹帶著些許無奈又瞭然的笑容。
“小朱朱,你這份自信……還真是無人能敵。”
“那當然!”
張靜儀毫不謙虛,俏生生的揚起下巴,笑得無比燦爛。
“我從小就這樣,認定的事撞了南牆也不回頭,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忽然話鋒一轉,語氣依舊輕鬆,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認真。“我爸媽很早就分開了,我和弟弟跟著媽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