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輕舟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說吧,又有什麼好訊息?”
陳露陽眼睛一亮:“廠長,您簡直神了!確實是有好訊息要跟您彙報。”
“今天我擅作主張,跟北大的力學系合作,將修理廠作為校外實驗點,支援力學系的課題研究。”
說著,陳露陽趕緊補充:
“廠長您放心!咱們和北大隻是合作,不是隸屬關係。”
“咱們平時修車換件,不是有挺多的廢舊零件嗎?他們研究的就是那些廢舊損件,不影響咱們正常工作,每個月還給咱們撥款100元作為資金支援。”
嗯。
王輕舟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與陳露陽興高采烈的情緒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好吧~
陳露陽輕輕嘆口氣,這句話話就連自己說出來,都覺得有點沒意思。
一個月才100塊錢,真沒什麼可炫耀的。
但是沒辦法,有點是點啊!就算是一點小小的成績,也比沒成績光伸手要錢強。
眼見王輕舟對這個事兒沒興趣,陳露陽果斷轉移話題。
“廠長~剛剛我聽小徐幹事說,您被報社採訪了?咱們這是碰見啥喜事了?”
王輕舟的語氣總算來了一點點小波動。
“說起來,我今天被採訪還要託了你小陳廠長的福啊!”
“誒呀,廠長您可別笑話我了,我哪是什麼廠長啊!”
陳露陽後背一麻。
現在自己遠在片兒城,廠裡好多事情都不知道。
王輕舟這句話說的是調侃還是話裡有話的諷刺,他也搞不明白。
“我就是一個小小的修理廠主任,啥也不是。”
這邊陳露陽瘋狂給自己找退路呢,就聽王輕舟笑道:
“這要不是你寫了本教材,我沾了你的光,哪有機會上報紙啊!”
陳露陽後背冷汗都要淌下來了。
這到底是啥意思啊……
自己這話咋接啊?“行了,我馬上要去省裡開個會,你要是沒事就先掛了吧。”
“好的好的。”
膽戰心驚的將電話放下。
陳露陽原地站著尋思半天,怎麼越尋思越不對勁呢?!明明是一個好訊息,
結果半點表揚和誇獎沒有,甚至一個電話還打出來了個忐忑不安。
“不行……得問問。”
陳露陽又撥通了唐喜的電話。
大樂是廠宣傳科的,今天王廠長採訪的事兒他一定知道。
電話接通。
聽到是陳露陽的動靜,唐大樂的嗓門一下起來了。
“陳哥!你這回可出了名了!”
嗯????
陳露陽一臉狐疑。
“啥叫這回可出名了?我不是一直都挺出名嗎?”
電話的另一端沉默了。
“陳哥,我手裡的廠新聞稿還有一百多萬字就截稿了,時間挺緊的,要是沒啥事就先掛了吧。”
“別介!別掛啊!”陳露陽趕緊撫慰。
“來跟哥說說,哥這回又出啥名了。”
“……還是他媽比的掛了吧!”
“嘿!大樂,我得批評批評你啊……你對別人都是春風般和煦,咋對我就是冬天般寒冷呢!”
陳露陽有些不樂意了。
電話另一頭的唐喜:……
最後!陳露陽好說歹說,才打聽明白出了啥事。
原來這一次陳露陽的書獲得了教育部的二等獎,又被列入外語參考目錄的,
雖然他人在片兒城不能接受採訪。
但他畢竟是以省機械廠的職工身份撰寫的這本書,再加上王輕舟現在又提任了工業廳的副廳長。
所以,省報乾脆從“幹部培養”的角度出發,
主要目的是來採訪採訪王輕舟,如何把一名落榜學生培養成全國優秀教材作者的。
聽到這,陳露陽腦瓜子“嗡”一下。
他跟省報沒仇啊!這好端端的,幹啥把自己落榜的事兒拿出來寫啊!!!電話的另一端,唐喜還在介紹道:“咱王廠長說的可好了,說你的成長是對新時代工業戰線‘技術工人知識化的折射!”
“是青年幹部年輕化’的探索。”
“還說你考上大學,不是為了脫離工人階層,而是為了讓工人們多一條腿,多一把錘子。”
“總之,給你說的可好了。”
陳露陽聽懵了。
雖說現在的王輕舟是省一號工程·省機械廠的廠長,又是工業廳的副廳長,說話確實要有高度。
但這高度是不是上的有點太高了?
不過懵歸懵,其中有一件事他是聽明白了。
這次採訪的根本目的,就不是要採訪自己。
而是要以自己為切口,採訪宣傳王輕舟識人用人、培養年輕幹部的經驗做法。
這就好……
搞清楚這件事,陳露陽的心算是放回到肚子裡了。
那看來,王廠長的心情還是蠻不錯的。
這他就放心了~~接下來,他跟唐喜又扯了會兒犢子,便高高興興的跑回學校接著上課去了。
與此同時,
知道了修理廠成功被列為校外實驗點的訊息。
最高興的人除了陳露陽,就是張楠了。
“太好了……!”
實驗室裡,張楠聽到林啟明說,陳露陽正式在檔案上簽字,勁霸小汽車修理維護中心成為了實驗點的訊息之後,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喜悅的吼聲。
自打那次去了“修理廠”現場,他趴在機床上畫了幾張圖紙,晚上又在修理廠睡了一覺之後。
張楠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原本一個一心紮在實驗室裡,畫圖講究板正利落的“老派學生”,現在三天兩頭往修理廠跑,去得比所有人都勤!
如果是跟著大傢伙一起去測資料,也就算了。
碰見大家要用實驗器材進行樣本分析,不能去修理廠的話,他就自己坐車去。
一開始他還先到修理廠,跟陸局、張國強他們打聲招呼,然後再去工廠看零件加工,跟老師傅們溝通打造的細節。
後來去的次數多了,張楠就跟回家一樣,有時候一到修理廠門口,他直接扯著嗓子往裡喊一聲,便把門口的腳踏車騎走,熟門熟路地直奔加工廠。
起初加工廠的老師傅們見著他,還客氣叫一聲“張工”。
後來直接改叫“畫圖紙的大學生”、“小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