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集合測試,頂多算是小試牛刀。
各班長負責把考核的氣氛,給充分營造起來。
到了下午,難度開始飆升。
連陳默這個二連的“核武器”也不藏了,通知的就是,需要全部新兵集體上場。
各班列兵,胸前都像是在臥虎灣搞競賽時一樣,弄個布條寫上號碼,用別針掛到軍裝上。
三千米徒手,五公里全裝,輪番上陣。
終點的位置,有老兵拿著計時器卡各班的成績。
用各班長的話說,下連前的考核,那就是辛苦三個月,到了該收穫的時刻。
最後一哆嗦誰都不能掉鏈子,體能訓練沒有捷徑,唯有多練。
這本身,就是一個量產,達到質變的一個過程。
班長要的是考核時的集體分,新兵要的是結業考核時自身的一個綜合表現。
三排這邊,老炮不在,王建勇負責七班,八班和九班的訓練安排。
剛剛一場全裝五公里測試跑下來,等最後一人跨過終點時,
王建勇不給眾人休息的機會,立刻將哨子塞進嘴裡,雙眸立起,憋足了一口氣吹響。
“嗶-嗶嗶!!”
“集合。”
清點完三排的人數,確定到齊後。
王建勇手中拿著成績記錄表,他也不找旁人,專門走到七班佇列前,對準前排兩名新兵的胸口,“砰砰砰”的拿著書夾拍了好幾下。
出了口氣後,這才瞪著佇列道:“稍息。”
“講一下。”
“特麼的,過個年都過懶了,還是都提不起精神?”
“啊!!”
“訓練兩個多月快三個月,三千米有人九分鐘能跑完,還有個別人十四分鐘我才能在終點看見你。”
“咋地,見你一面就這麼難嘛?”
“還有,授銜都多長時間了,特麼的不看不知道,一看還有人二拐,連正步都不會走,就這破成績你們好意思拿出來,我都不好意思看。”
“各班休息十分鐘,等下聽哨聲從七班開始,以班為單位輪流跑三千米,我不要求你們八分鐘九分鐘,你們也辦不到。”
“能十一分鐘之內全班跑完,我就放過你們,解散!!”
聽到等下還要測試。
八班這邊一個個解開揹包,癱軟的坐在地上喘粗氣。
畢竟,不是所有人全裝五公里,都能像陳默一樣,搞到十六分鐘多,他坐著都休息半天了。
班裡其他人,才拖著疲憊的身體,勉強衝到終點。
馮俊嶺這傢伙,寒冬臘月跑幾圈,整的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似的,往地上一坐,渾身力氣都跟被抽乾了一樣。
一副疲軟的姿態。
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的灌了半壺水,他抬手擦了下嘴巴道:“班副,我這真整不動啊,三千米十一分鐘,你們就是拽著我也跑不下來。”
“你真是白瞎了這雙長腿了。”楊大力撇撇嘴,抹過頭不想看他。
主要是在部隊裡,班裡只要有一人不合格,全體挨訓,誰都跑不了。
陳默也很無奈啊。
馮俊嶺應該是四肢不協調,導致的訓練各方面都跟不上。
剛才王建勇說,個別人順拐,這個個別人,指得就是老馮。
順拐就算了,腿腳還跑不快,單槓也拉不上去,雙槓撐不起來,屬實是快把buff迭滿了。
不過這也沒辦法。
每個班幾乎都有一個成績不錯的尖子,然後再對應一個拖後腿的兵,在後面使勁拽著全班的集體分。
八班有馮俊嶺,七班有呂軍,這倆人能把那幫老兵給愁死。
“你也彆著急,實在不行,我去跟王班長商量下,咱們八班先陪著你練。”
陳默從地上爬起來,將揹包和槍支都遞給楊大力,繼續道:“要是班長同意,我就去雜物室找根繩子,我,大力,志昂,我們三個拽著你跑。”
“行。”
馮俊嶺一聽這話,立馬同意。
他就這點好處。
雖說平時幹啥啥不行,但是態度特別好。
就算有老兵踹他,馮俊嶺也受著,轉過頭,就是嬉皮笑臉。
罵他,人家也不當回事,照樣樂得出來,只要批評,立馬承認錯誤。
這種兵態度好的出奇,私下雖說也發牢騷,可他當面不跟老兵嗆啊。
陳默看他答應的挺利索,拍了拍屁股上的塵土,抬腳朝著王建勇走去。
班裡出現這種整體成績差的兵,沒別的好辦法,只有練,狠練。
“班長。”
陳默走到王建勇跟前時,老王正抽著煙跟另外幾個老兵吹牛閒聊呢。
瞧見他過來,王建勇從口袋摸出煙,遞過去一根。
詢問道:“咋了秀才,有啥事?”
“沒啥大事。”陳默接過香菸,而後扭頭指了指八班的位置:“我們班俊嶺不是體能太差嘛,我想的是等會測試八班先不上,我們幾個帶著他,多拉幾趟三千米,勤跑一些,看看能不能把成績跑及格。”
“他啊。”
提起八班的大個,王建勇也是滿面愁容,抬手抓抓頭髮:“我剛才還在說這事呢,上面定得是正月十五下連。”
“新兵結業考核估計十二號,甚至十一號就會開始,沒剩幾天了。”
“他訓練成績不行,應該跟四肢不協調有關係,我聽說老炮,不是要把他塞炮營嘛?”
“考核時乾脆從炮營借個人,換個名換個衣服考核下算了,以後下連讓炮營那邊自己去教吧。”
呃.陳默聽到這種安排,他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新兵考核由於對班長影響比較大,偶爾也確實會出現王建勇說的這種情況。
“那該試試,也得試試吧。”陳默想了想,還是打算爭取一下。
聞言,王建勇還以為是秀才,接受不了這種弄法呢。
他耐著性子解釋道:“試肯定要試,你去整吧,但考核的事先別跟他們講,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再去炮營。”
“還有,咱指導員以前也說過,尖子兵並不一定非得是體能好,才叫尖子。”
“思想好那也是好兵啊,你別有太大壓力了,老炮不在班裡,你該幫襯要幫襯,但不能影響自己的成績啊。”
“到時候四個連隊統一考核,咱們二連就靠你上去長臉呢。”
“是,班長,我明白,不會耽擱的。”
陳默挺了挺胸膛:“那我去宿舍一樓那邊看看有沒有繩子,等會拽著他先練練。”
“去吧,繩子找不到就去連部二樓找司務長,他天天買菜肯定有不少。”
陳默點點頭,朝著宿舍樓走去。
至於班長剛才說的那什麼,軍事素質差,思想好也是好兵。
這點他不能否認。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啊。
像馮俊嶺這種心態好,思想夠硬的兵,一旦到了戰場上,打急眼了,人家是真敢抱著炸藥包往上衝的。
這種兵,誰能說他不好?
但問題是,基層部隊看重的就是體能,類似馮俊嶺這種好兵,誰都能發現他身上的閃光點。
主要在於誰肯接納呢?反正陳默是覺得,真把老馮塞給王建勇,到時候下連,讓跟著去偵察連的話。
老王肯定會蹦起來擺著手說不要。
畢竟,定義是定義,實際是實際,都是一個班的戰友,下連之前能幫一把,肯定要幫啊。
要不然,以後下連離開了新兵連這種環境,到了陌生的地方,同年兵沒幾個,混到老兵堆裡。
只會更難過。
陳默在二棟宿舍一樓雜物間,找到一根嬰兒手臂粗細的繩子,回到跑道上,把朱改團留下看揹包看著槍。
剩下六人,就跟牛犁地似的。
輪流拖著馮俊嶺跑,
訓練場空地上,很多正在休息的列兵,都在瞪眼看著八班的人,在那獨自加連。
他們很難理解,為啥要這麼累,自己跑還跑不動呢,這又專門趁著休息的空擋,三個拖一個的跑。
那不是更累嘛?
新兵首次跨入軍營,都是懵懵懂懂的。
他們哪知道,拴著繩子跑在最前面,奮力拉戰友的那個秀才,可不是第一次進入軍營啊。
前世的陳默,同樣啥也不懂,一頭霧水的扎進軍營,一路走來,跌跌撞撞,有喜悅也有哀傷,有興奮也有低沉,有堅定更有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