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怎麼了?”
“謝進大兒子,今天下午肺癌去世了,老導演飽受打擊,進了瑞金醫院保養。”
在大多數中國人的傳統習俗中,喪事都是主動弔唁,不請自到,以示對逝者的尊重和親屬的安慰。
更何況謝進長期患有心臟病,想必經此一事的打擊,也有些油盡燈枯的意思了。
路寬有些唏噓:“老田說跟張校長們去看看,順便託他幫著出個禮,我只有等到奧運閉幕式結束才能走。”
驟聞噩耗也叫他心情有些不佳:“上午謝進老伴、徐大雯阿姨給我打電話了。”
“謝進看了昨晚的開幕式重播以後念念不忘,一定要給她電話轉達鼓勵,希望我繼續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劉伊妃放下湯匙,指尖輕輕搭在路寬手背上。
她掌心溫熱,像捧著一塊暖玉般緩緩摩挲他的手背,指甲蓋泛著淡淡的珠光,在燈光下劃出幾道溫柔的弧線。
“之前就聽你講謝進導演的家庭變故,沒想到。。。”
路寬無奈地點頭:“白髮人送黑髮人,何其痛苦。”
謝進共育有三子一女,女兒謝佳慶長期生活在國外,次子早早夭折。
四子也被他愛稱叫做阿四的小兒子,因出生時腦部缺氧導致嚴重智障,生活無法自理,語言和認知能力停留在幼兒階段。
唯一繼承了謝進衣缽的長子謝衍,繼承了父親的藝術天賦,但很早就檢查出罹患肺癌。
沒想到在這個舉國歡慶奧運的時候突然去世了。
謝進和老伴徐大雯受到的打擊除了長子先走一步外,還面臨著他們夫妻百年以後,患有智力障礙的四子的照料問題。
多子多殤,嗚呼哀哉。
聽了這個訊息,小劉這會兒的心情也頗為不佳。
其實她知道上一次範兵兵在魔都出現的事情,應當與謝進夫妻有關。
不過以往每一次路寬在輿論上承壓時,謝進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發聲支援,因而她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導演也很尊敬。
特別是當下,就在她也即將和路寬組成家庭以後,胸腔裡翻湧的不再只是單純的惋惜,會有更多的感同身受。
這種酸澀像一枚青橄欖卡在喉頭,是即將成為妻子的她才能品出的滋味。
正如在寫給粉絲的結婚宣言中所述,婚姻對她的意義重大。
當她開始用“我們”代替“我”來思考未來時,便再也無法輕飄飄地看待任何一場未能白頭偕老的告別。
溫榆河府溫馨的小家裡彌散著些許憂傷。
見慣了生死、或者說自己也已經死過一次的路老闆又反過來握緊了女友的手,給她安慰,眼神瞟過朱大珂的碰瓷謬論。
他把湯碗放到一邊,輕輕地拿過電腦,又迅速地瀏覽了一遍,皺眉道:“老頭不知道還能撐多久,要麼就把這頭豬殺了洩洩憤吧。”
被豬大糞抨擊為“娛樂圈父權”和“電影圈強權”的幕後黑手沉吟了幾秒,決定自己坐實這個名頭。
“本來想著留個聒噪的臭蟲隔三差五叫喚幾聲,免得人家說我太霸道,堵塞言路。”
“只能說這次太不巧,不讓他幾十年的評論家生涯終結,職業生命淪喪都有些說不過去。”
劉伊妃看著男友的側臉眉峰微蹙,眼底含著幾分冷峻的笑意,下頜線條因微微繃緊而顯得格外鋒利。
已經對他熟悉地像熟悉自己的身體一樣的小劉,知道這一次朱大珂應當要有大麻煩了。
“你準備怎麼辦?”劉伊妃感覺自己是在問一部電影劇情,某位導演又要出手了。
路寬沉吟了幾秒:“這樣的知識分子一向又臭又硬,在古代是能叫皇帝都頭疼的玩意。”
他輕叩桌面:“況且朱大珂尺度也一向拿捏得好,慣會審時度勢,就今天這一篇,說他沒有投靠個大金主都不可能。”
至於大金主是誰路老闆懶得過問,只要是競爭對手誰都有可能。
“先查他流水吧,看看有沒有境外資金往來。”
“再查查稅務問題。”幕後黑手笑容和煦:“這道關他如果都能過了,我還能服他是個佶屈聱牙的文化人。”
小劉沒接觸過公司稅務的實務,在這個領域的見識比上一世的公關公司老闆就差太多了。
高校叫獸是重要的被公關群體,也是狗糧投放的重災區。
國內尊師重道的傳統,和早期知識分子光輝形象的豎立,讓某些磚家叫獸金口玉言頗為權威。
2018年長春疫苗事件,涉事企業透過某醫科大學教授在《東大疫苗》發表“疫苗不良反應屬正常範圍”的論文,試圖弱化事件嚴重性。
包括之前的三個路奶粉、某環保專案環評、p2p暴雷前的金融理論支撐等等。。。
像朱大珂這樣的叫獸很忙,忙著賺了這麼多錢,自然就想著搞些歪門邪道對抗公民義務。
對於他們的稅務痛點,路老闆門清,正好也給女友科普一番:“高校教授的收入結構分散性很強,什麼講座費、評審費、稿酬等等,其實跟娛樂圈明星是很像。”
“這些小額高頻收入極易出現收款不入賬、使用他人賬戶分流等情況。”
路老闆如數家珍:“明星走穴,換到教授就是演講、授課、諮詢。企業定製培訓常以諮詢費名義走對公賬戶但不開票,他們揣著現金離開,誰也捉不住痛腳。”
“或者把個人收入拆分成版權使用費、策劃服務費,找親戚朋友註冊個體戶,利用小規模納稅人季度30萬免稅額度分拆收入。”
“再或者,利用現在有的線上教育、講課的平臺的代扣代繳漏洞避稅,都是可能存在的。”
劉伊妃笑道:“如果他真的是冰清玉潔豬大糞呢?”
“那就有些麻煩了,不能拿法律武器懲治他,就從學術上找他的錯漏。”
“他是同濟大學人文學院批評文化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導師,又兼任四川大學、雲南大學、廈門大學、廣東外語外貿大學的客座導師。”
“這麼多年的職稱晉升情況是否透明?所著論文是否沒有一絲的學術不端?”
“對於國家級課題的科研經費的使用是否合規?”
“看看他的研究生畢業去向和工作安排,是否存在‘學術近親繁殖’?”
路老闆已經掏出手機準備安排工作了:“這些都是否定他的私德,還要從電影學術的評論上徹底打垮他,這個我親自來。”
他想了想,先給去年因為迪士尼談判結識的魔都某領導撥了個電話。
查稅嘛,手拿把攥。
劉伊妃一雙鳳眼水靈靈地看著男友,又一次親身見識了幕後黑手這回“狗頭鍘”的邏輯。
他的閱歷似乎總是能看透對手最薄弱的環節,再以最合法、最致命的方式出擊。
像個執子的棋手般,精準、縝密、不留餘地。
再聯想到這麼多年來,路寬一直有意地縱容這些反對者的發聲,更加凸顯了她這位未婚夫的行事準則。
不破壞規則,只利用規則。
不改變大勢,只順應潮流。
小劉心裡頓時有些振奮,她還是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人,甚至比之前無端攻擊她的宋大嘴還可恨。
也許是因為謝進一家的悲劇,更顯朱大珂這種文賊的齷齪。
還好,恣意妄為了二十多年的豬大柯,這次終於要撞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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