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溫怔住了。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夏檸。
眼睛通紅，嘴唇顫抖，看起來格外委屈。
曾經的她有安靜、有瘋狂，卻從未有過現在這種狀態。
“我每天看著你為等她回來拼命工作，看著你收集所有關於外面的新聞，看著你.”
夏檸的聲音突然哽住，她指著辦公桌上的相框：“有時候我甚至希望她真的別回來了，這樣”
“夏檸。”許溫打斷她，聲音聽起來略微有些冷。
他彎腰收拾打翻的飯盒。
“我不會放棄任何一個人，包括你，但現在不是聊這些的時候。”他說完後深吸一口氣。
這句話像盆冰水澆在夏檸頭上。
她看著許溫蹲下的背影，心裡莫名有幾分心疼。
“包括我？這就是我對你的全部意義？‘任何一個人’裡的某一個？”夏檸慘笑。
她明明已經不再奢求，只想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
可顧星若的離去卻讓她重新燃起希望。
但現在看，她終究是再也無法成為他心中的唯一。
曾經的那些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許溫站起身，沾著油漬的紙巾在他手中捏成一團。
他的眼神讓夏檸想起曾經不堪回首的經歷。
當她舉著水果刀站在出租屋裡時，他也是這樣看著她。
疲憊又寬容，像在看個不懂事的孩子。
“你知道我為什麼接受你的午餐嗎？”許溫突然問道。
不等她回答，他指向辦公室角落的綠植：“你上週搬來的，已經長出新葉了。”
他又指向檔案櫃：“那些分類標籤是你貼的，現在我找東西特別方便。”
最後指向自己胸口：“這件襯衫是你昨天讓乾洗店加急送來的。”
夏檸的眼淚終於掉下來。
她當然知道，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是她僅存的立足之地。
像沙灘上寫下的誓言，漲潮時就會消失無蹤。
“我需要你，閃城也需要你，但有些承諾，我早就給出去了。”許溫的聲音軟下來。
窗外傳來隱約的雷聲，秋季的暴雨來得突然。
雨點噼裡啪啦打在玻璃上，像無數細小的敲門聲。
夏檸想起曾經有一次他們開車出去露營。（來源：第177章）
也是這樣的暴雨，兩人一起躲在帳篷裡。
就好像外面世界末日，但裡面卻依舊一片溫暖。
夏檸那時候想，時間要是能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可惜時間很無情，從來沒有一刻為他們停留。
那時候許溫的眼睛裡只有她，沒有若若，沒有閃城，沒有這些剪不斷理還亂的糾葛。
“我明白了。”夏檸抹了把臉，彎腰跟著一起收拾飯盒。
湯汁已經滲進地毯，怎麼擦都會留下痕跡。
就像某些人一旦走進生命就再也抹不去。
“明天想吃什麼？”她輕聲問道。
許溫深深看她一眼，轉身回到電腦前：“不用麻煩了，我明天要去開個會。”
“那我做好讓前臺轉交。”夏檸固執地說道。
這是她最後的倔強，彷彿只要繼續送飯，故事就還沒到結局。
許溫沒有反對。
鍵盤聲重新響起，雨聲漸密，他們之間再次橫亙著無形的屏障。
夏檸走到門口時，突然聽見他說：“你新書裡的那段描寫，關於銀杏樹下的告別，寫得很好。”
她的心臟漏跳一拍。
那是她以他們感慨是的甜蜜愛情故事為原型創作的小說。
出版社剛送來樣書，她今早偷偷塞進了許溫的書架。
“你看完了？”夏檸不敢回頭，怕他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睛。
“嗯，女主角最後放手那段.不像你的風格。”鍵盤聲停頓了一下。
夏檸笑了，眼淚滾進嘴角，鹹得發苦。
她輕輕帶上門，在走廊裡蹲下來抱住膝蓋。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楊易瑤拎著傘走出來，看見她時挑了挑眉。
“又碰壁了？”楊易瑤的語氣說不上是嘲諷還是同情。
她今天穿了件墨綠色旗袍，襯得膚白如雪，耳垂上的珍珠耳墜隨著步伐輕輕搖晃。
夏檸迅速擦乾眼淚站起來：“只是送飯。”
她下意識整理衣領，儘量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狼狽。
說完後她便快速跑向電梯，留下一個背影。
電梯門緩緩關閉時，她最後看了眼許溫的辦公室。
磨砂玻璃後，那個身影依然保持著伏案的姿勢。
他好像再也不會為她回頭。
雨越下越大。
夏檸站在大樓門口，望著被雨水模糊的城市輪廓。
一輛黑色轎車緩緩停在她面前，車窗降下，露出父親嚴肅的臉。
“上車。”夏海的聲音不容拒絕。
自從她出事後，她父親的白髮多了不少，不過他眼神卻依舊銳利。
夏檸沉默地坐進副駕駛。
車裡有淡淡的菸草味，混合著皮革座椅的氣息。
她看著雨刷器在擋風玻璃上劃出扇形軌跡，突然問道：“爸，如果明知沒有結果，還要繼續嗎？”
夏海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
他看了眼女兒紅腫的眼睛，什麼也沒問，只是開啟了暖風：“你小時候學鋼琴，總說討厭練習曲，後來呢？”
“後來我拿了省賽金獎，但這不一樣.”夏檸苦笑道
“有什麼不一樣？當年你關他禁閉時想過結果嗎？現在後悔了嗎？”夏海打斷她。
夏檸咬著嘴唇不說話。
“我是你爸，有什麼事情就和我說，站在我的角度上，我肯定不希望你繼續待在許溫身邊，但.”夏海目視前方，語氣平靜。
他瞥了眼女兒顫抖的手：“這是你自己選的，我尊重你的一切選擇，我和你媽媽不會再幹預你的人生了。”
夏檸的眼淚再次決堤。
原來她那些小心翼翼的愛意，早被父親看在眼裡。
雨點砸在車頂的聲音像無數心跳，她忽然想起許溫剛才說的話。
“我需要你”。
這或許就是答案。
不是她期待的答案，但足夠讓她繼續明天的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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