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江的冬天極少下雪。
顧星若拖著那隻輕便的登機箱,踏出溫暖的機艙廊橋。
一股裹挾著溼冷水汽的寒風猛地灌入脖頸。
她甚至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那些打在身上的冰冷都是什麼。
直到走出機場大廳的自動門。
她看到外面一片灰白世界,才後知後覺地停住了腳步。
下雪了。
小片的雪花在寂靜的夜裡無聲無息地飄落。
雪覆蓋了車道、綠化帶和遠處模糊的城市輪廓。
空氣冷冽而乾淨,吸進肺裡帶著一種陌生的清透感。
臨江的雪,稀罕得像某種都市傳說。
顧星若以前經常說,這裡的雪不如東北老家的好看,又堆不了雪人,晚上還留不住。
曾經嫌棄,可當再看到這些熟悉的雪,卻多出幾分親切感。
她終於再次踏在這片土地上。
顧星若站在機場到達層外的簷下。
行李箱的滾輪在薄雪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她沒叫車,只是站著,看著眼前安靜的臨江。
一種巨大的茫然感瞬間浮上心頭。
去哪裡?
父親顧洪留給她的信託基金足夠她一生衣食無憂。
她自己的卡里也還有幾百萬的存款。
物質上她並非走投無路。
可家呢?
洪景的覆滅帶走了臨江那個燈火輝煌“家”,順便帶走了連同裡面屬於她的一切痕跡。
那棟曾是她避風港的別墅,那輛張揚的紅色法拉利,甚至她衣帽間裡那些承載著無數記憶的衣服.
這些都不再屬於她了。
它們或被拍賣,或被查封,散落在她無法觸及的地方。
顧星若經常和朋友吐槽說那裡不是家,只是個房子。
但真當她失去了安身之所,心裡竟也升起幾分不安。
生活了那麼多年,哪怕平時只有她自己,她也真把那裡當家,是她的容身之處。
顧星若可以不回來,一直生活在國外。
但她還是回來了。
因為這裡還有許溫。
那個她曾視若生命,卻又親手將她父親推入深淵的男人。
她知道,顧洪和許溫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保護她。
這份認知沉甸甸地壓在心口,讓她感激,也讓她窒息。
她必須回來,必須面對許溫。
面對這被徹底改變的一切,面對自己心裡那個無法填補的窟窿。
可當雙腳踏上臨江的土地,顧星若卻怕了。
她呼吸著這混雜著熟悉氣息與冰冷雪意的空氣。
那份在異國他鄉積攢了四百多個日夜的勇氣,卻像被這雪瞬間凍住,寸步難行。
近鄉情怯,她怕的不只是許溫,更是那個必須去承接這份沉重保護的自己。
最終,她抬手攔下了一輛計程車。
司機師傅操著濃重的本地口音熱情地問:“姑娘,去哪兒啊?”
顧星若張了張嘴,一個地名剛打算脫口而出,又被嚥了回去。
“找個五星級酒店吧,離市中心近些的。”她的聲音中充滿疲憊。
車子駛入臨江市中心,在一家五星級酒店門前停下。
富麗堂皇的大堂,溫暖如春的暖氣。
彬彬有禮的門童接過她的箱子。
顧星若像一個普通的旅客,辦理入住,被引導著進入寬敞奢華的套房。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臨江璀璨的夜景。
雪花在燈光的映照下無聲飛舞,更添幾分迷離。
她曾無數次看過臨江的夜景,但曾經卻無暇欣賞,因為她的心和眼都在一個人身上。
顧星若脫掉沾了雪的大衣,穿拖鞋踩在柔軟厚實的地毯上。
她環顧著這陌生而舒適的空間,心裡卻空落落的,沒有半點著落。
這裡很好,但這裡不是她的地方。
正當顧星若打算先躺在窗上休息的時候,一個念頭瞬間從腦海當中蹦了出來。
她的酒吧。
那個在她十八歲那年,為了向父親證明自己有能力留在國內而創立的“serendipity”。
那個承載了她最初夢想,也承載了她與許溫無數微妙回憶的地方。
它還在嗎?
它變成什麼樣了?
臨走前,顧星若不忘給酒吧留下一筆錢。
但她許久未聯絡,經營酒吧的人也並非親信,她也拿不準酒吧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子。
說不定已經倒閉了呢?
又或者當那些人發現老闆聯絡不上後就迅速攜款逃走了。
顧星若本打算壓下念頭。
但這個念頭一旦升起,就再也無法按捺。
哪怕酒吧已經消失不見,她也想去看看。
她穿好衣服,抓起房卡和手機就出了門。
酒店門口就有計程車,報出那個深埋心底的地址時,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快。
車子在落雪的街道上行駛,窗外熟悉的街景在大雪中顯得有些朦朧。
臨江很少下雪,但這雪卻越下越大。
當熟悉的街角出現在視野裡,顧星若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她讓司機停在稍遠處的路口,付了錢,推門下車。
冷風裹著雪片撲面而來。
顧星若裹緊了單薄的衣衫,站在街角。
她的目光穿過飛舞的雪花,望向“serendipity”的門口。
酒吧並未倒閉,甚至連牌子和裝飾的大門都沒變。
一切就好像她從未離開過一樣。
隔著玻璃,能隱約看到裡面晃動的人影,聽到隱隱約約的搖滾樂。
生意似乎還不錯?
她的目光急切地搜尋著,掠過一張張陌生的面孔,最終定格在吧檯後面那個高挑利落的身影上。
不是許溫。
是曹亞男。
她穿著一件黑色的緊身高領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她正微微皺著眉頭,動作卻異常嫻熟流暢地擦拭著一個水晶杯。
燈光下,她利落的短髮泛著健康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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