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都鉅鹿路675號,《收穫》編輯部。
編輯老孔看著對面李曉林桌子上那一沓讀者來信樂道:“哈哈,小魏每一篇小說都不同凡響啊,其他作者的讀者來信加起來都不如他多。”
李曉林無奈道:“我就該在文章後面寫上:魏明人在北大。還得辛苦給他轉過去。”
另一個編輯笑道:“轉過去的時候儘量提醒一句,能不拆儘量別拆,搞不好都是罵他的。”
李曉林笑道:“那倒也不至於,那些寄給編輯部的讀者來信,涉及《雙驢記》的,負面態度的只佔三成,五成左右都是誇的,從各種角度誇。”
還有兩成中立的。
因為寫了一個不那麼正面的知青形象,很多頭腦簡單的知青單純地認為,大作家是在給知青群體抹黑,是在以偏概全,紛紛發文譴責。
文筆差的就給《收穫》寫信,文筆好的就給報刊投稿,噴人還能賺錢呢。
全國報刊關於這部小說的討論特別多,讓同一期中同樣是知青文學的葉辛的《我們這一代年輕人》存在感非常薄弱。
他寫的就是那種正兒八經的知青文,不過算是知青文裡比較積極正面的,但是在魏明這篇劍走偏鋒的《雙驢記》面前,已經被襯托的毫無存在感了,他這還是大結局呢。
其中在燕京一份文藝類報紙上有一篇關於《雙驢記》的評論文章很出名,標題大概意思是“不是知青你寫什麼知青文學,你知道知青有多苦嗎!”
這篇文章以一名十年老知青的立場,詳細描寫了自己下鄉那幾年過的苦日子,什麼手上起泡還要幹活,什麼天不亮就要起來下地,頂著烈日劇烈勞動三小時,回到知青點連書都看不動了,沾著炕就睡著了。
當然還有經典的愛而不得,喜歡的知青姑娘被迫嫁給了村幹部的兒子等等。
這篇文章幾乎寫遍了知青下鄉可能會遇到的可憐遭遇,屬實是典中典,迅速被多家報紙轉載,獲得了很多同情分,迅速出圈。
不過很快又出現了一篇反駁的文章,而且標題起的也很有水平。
“知青有多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沒有我苦,我是農民的兒子。”
我擦,絕殺!
文章以一名農家少年的角度講述了自己一家的日常生活,而這用平淡語氣寫出來的日常生活明顯要比知青的描述還要勞累困苦的多得多。
甚至這位作者還有一個小妹妹因為醫療條件太差四歲就死了,猛加同情分,讀完之後不禁讓人潸然淚下。
要說苦,沒有人能在中國農民面前說苦!兩篇觀點相反的文章一出,把《雙驢記》的熱度推上了一個新高度。
不過戴堇華很鬱悶,你們這爭來吵去的,感覺都沒有觸及《雙驢記》的核心啊。
人家魏明分明寫的是一篇絕妙的諷刺小說,結果你們在那討論什麼知青苦還是農民苦,跑偏了啊!
而讓她更難過的是,自己寫給《文學評論》的稿子被退了。
真是沒眼光!於是她乾脆投給了自己學校的《未名湖》,還好過了,準備發表在12月的第三期。
至於劉振雲的那篇,他是投給《燕京文藝》的,投的更早,但至今還沒反應。
他挺擔心的,還找魏明商量:“你說我是不是要去《燕京文藝》問問啊,順便請章師姐吃個飯?”
魏明:“一共幾塊錢,你至於嗎。”
“不是,我就怕熱度過去了,我文章就白寫了。”
魏明隨手拿起門崗的一份報紙,掃了一眼。
“放心吧,應該還能再挺一挺。”
就憑自己那兩篇情緒感染力十足的評論文章,靠著一正一反的對立觀點,算是徹底把熱度炒上來了,這熱度估計還能維持很長時間。
沒錯,那兩篇文章其實都是魏明化名寫的,通訊地址也是假的。
目的倒不單純是為了炒熱度,雖然確實達到了這樣的效果。
他這麼做是覺得,批評《雙驢記》的文章肯定會用知青之苦來作為觀點,然後道德綁架不能說知青半點不好。
既然早晚會有人寫,好,那我幫你們寫出來,而且寫得完全就是典型知青小說裡的那種遭遇。
但跟知青同處一個空間的農民幾乎是無法發聲的,所以魏明又以他們的立場寫了另一篇文章,代他們發聲。
寫的都是真實遭遇,這樣才公平嘛。
又過了一天,劉振雲拿著一張十塊錢的匯款單在魏明面前激動道:“明哥,過了,我過了,而且給了我千字五!”
現在他已經是他們班第一個登上《燕京文藝》的學生了,把他驕傲壞了。
魏明也為他開心:“按照我們寢室的規矩,一般獲得稿費這種事都要在長征食堂請客的。”
劉振雲不嘻嘻了:“我想著賺了稿費不得寄回去改善一下家裡,下回,下回一定。”
魏明:為什麼他這話聽著這麼熟的?
靠,這不是第一次取稿費時我的詞嗎!劉振雲嚇得趕緊跑了,魏明繼續看大門。
現在他是在西側門門崗上,有個同事家裡臨時有事,魏明跟他調個班。
有日子沒站門崗了,還挺想念的,不過這種工作他最多幹一天,但凡多幹一天,恐怕就有“粉絲”聞著味兒過來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