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
路上行人慾斷魂;
借問酒家何處有,
牧童遙指杏花村。
謝允高坐在湘泰藥業股東大會的主臺中央,拿著筆在薄薄的的年度報告封面上寫下這首杜牧的《清明》,門外有連綿不絕的細雨下著,陰冷溼氣彷彿穿透了會議廳厚重的玻璃幕牆,格外瘮人。
會議廳裡其實是熱火朝天的。
現場單單湘南地區來的散戶股民就有一百多個,還有七八個是從外省趕來的。上臺發言的散戶們好像是土改中的農民控訴地主,一個個聲淚俱下,訴說著買湘泰股票的慘痛經歷。
至於烏泱泱的臺下,那不是股東,是隨時都能點燃的炸藥桶。
“三年!整整三年分紅一分沒有,股價跌得比我棺材本還快!”一個穿著洗得發白工裝的老漢聲嘶力竭,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前排董事的臉上:“你們坐在上面吃香喝辣,我們呢?血汗錢都餵了狗!”
他的控訴像一把鈍刀子,割得臺上人人臉色發青。
接著是一位顫巍巍的老太太。她沒有用麥克風,聲音嘶啞卻蓋過了會場裡嘈雜的聲音:“我...我的錢全買了湘泰,現在……現在……老伴看病都沒得錢……”
她抖抖索索掏出一張揉皺的對賬單,上面密密麻麻的紅字觸目驚心。渾濁的老淚瞬間就爬滿溝壑縱橫的臉:“還我錢!改組董事會!撤掉那個姓韓的!”
她枯瘦的手臂猛地舉起,指向坐在審判席上的懂事經理們,像一杆不屈的標槍。
“改組董事會!撤換總經理!”
“還我血汗錢!還我血汗錢!”
一道道充滿憤怒的口號聲浪很快就吞噬了整個會場,絕望和被欺騙的情緒在空氣之中蔓延!
窗外淅淅瀝瀝的陰雨,還在下著。
謝允擱下筆,目光掃過臺下那一張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龐,最終落在了身旁的韓昌均身上。
韓昌均是湘泰的總經理,還是他提名才坐上了這個位置,那麼,罵韓昌均不就等於罵他嗎?
此刻這位他提拔上來的總經理面對散戶的責難,臉色黑沉如鍋底,緊抿著的嘴唇在微微顫抖。謝允心想他又有什麼好委屈的呢?客觀的講他剛才的那篇報告就是避重就輕了!三句話不離宏觀困難、結構調整,這無疑是往滾油裡潑了一瓢冷水。
但又有什麼辦法呢?
木已成舟!
而作為董事長,他負有最終責任!
謝允收回了目光,望向窗外,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
會議在一片混亂中艱難地進行了幾個小時,毫無意外,什麼實質性的結果都沒有,最後草草休了會。
謝允沒有回辦公室,他需要透口氣,更需要做一個決定。
雨絲細密,織成一張冰冷的網。
他從後門離開辦公大樓,走進街角一個不起眼的公用電話亭,撥通了那個早已爛熟於心的號碼。
聽筒裡很快就傳來陸遠舟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謝廳?會場熱鬧吧?”
“老地方。”
謝允言簡意賅,撂了電話。
******
老地方在湘江北路的沁園賓館。
謝允獨自一人到了之後,穿過鬱鬱蔥蔥的庭院,推開一間過道最深處的隱蔽茶室的門。
茶室古香古色,飄拽著淡淡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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